蔺楚疏垂下眼帘,神色已是一片僵冷。
“阁主怎么说?”
岑禹洲居然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悠然模样,“事前我可是严格遵守着长老会的保密制度,没对这份手谕瞧上一眼呐。”
动荡的心绪被强自压制,蔺楚疏闭上眼,掩去蠢蠢欲动的猩红。
“劳烦岑长老尽快前往朝音阁主峰,为我筹备血御阵所需人员。倘若要支持整个朝音阁的规模,需要十人以上元婴修士相助。”
他实在是不明白。
那个从来对自己关怀备至的长辈,有朝一日竟忽然将矛头对准了他,猝不及防,也毫无预兆。
究竟为何,又何至于斯?
一口浊气哽在喉头,蔓延开苦涩的滋味,他缓慢地吸吐,才勉强压下胸臆间翻涌的沉怒。
“既然这是阁主的命令,那我们也唯有遵从。”
岑禹洲不无遗憾地道:
“我想,朝音阁乃至整个修真界,都一定会对蔺长老的付出铭感五内的。”
蔺楚疏不答,只仰首望着遥远的天穹。
稠密的阴云将一切光线都阻隔在外,连同身后那扇始终紧闭的房门一道,阻隔了所有期冀与愿景。
……
三个时辰后。
朝音阁主峰峰顶,亦是朝音阁防御法阵的阵眼所在之处,向来空无一人的阵法内部,已经分列着数十名修士。
他们按照蔺楚疏的吩咐,各自依据五行生克顺序列席坐定,并将灵脉与身下所刻的咒文法阵相缔连。
这样一来,只要阵法启动,他们的灵力就能源源不断地输入,支撑着血御阵,扩大到整个朝音阁范围。
蔺楚疏身披一袭素白长袍,缓缓踏入阵中。
血御阵需以他的血液为引,因此法阵的核心处布置着一方漏斗状的血池,池底分作四道凹槽,各自对应着朝音阁四司的所在方位。
“开始吧。”
他没有过多犹豫,手中浊浪剑峰鸣出鞘,剑光闪过,在骨节分明的手腕处斩出一道极深的伤口。
血液汩汩奔涌而出。
血池如同深渊巨兽张开狞恶大口,很快便有殷红的血线沿着池底向四方蔓延,而随着蔺楚疏灵力的渡入,阵法也逐渐被启动。
每一位修士的灵力都被丝丝缕缕地抽取,注入进阵法之内。
而每一次灵力循环,都将部分血光融入结界里,再化为淡红的光晕扩散开来。
蔺楚疏的面色也在这个过程中变得越来越苍白。
尽管他已经提前用封脉之法将部分血液封存在心脉处,全身的力气依旧在随着失血不断流逝。
不仅经脉因血液的匮乏越发剧烈地抽痛着,眼前的景物也花花绿绿扭曲成一片。
“阿楚……”殷想容在阵外观察着全程,忍不住泪盈于睫。
不只是蔺楚疏,她也同样不明白,一向温和亲厚的衣烬斓,为何会忽然如此不近人情。
倾心信赖之人忽然抽刀背刺,即使换了心如磐石者,也不可能轻易接受。
而且,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他既然是蔺楚疏认定的爱侣,受着全心全意的恋慕,在那人生死危机关头,为何迟迟不出现?
酸涩,愤怒,不甘。
她也说不清内心复杂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似是为了他苦涩难言。
又仿佛是为了自己痛楚悲哀。
阵眼处,灵力运转到极致的蔺楚疏忽然浑身一颤。
大量失血加上不计代价的灵力输出,已经让他的身体处于极为危险的边缘,稍有不慎就可能彻底崩溃。
而此刻,一股微妙力量的出现,让岌岌可危的平衡被刹那打破。
那股难以控制的颤抖,起初让他以为是经脉贲裂所致。
但紧接着,眼前的景物就陡然一变。
蔺楚疏羽睫轻扬,透过一层淡淡白金色的光雾,隐约望见丹田气海之中,那枚似隐若现的内丹。
自己似乎不受控制地落入了内视视界之中。
修真者在凝练出金丹后便可进行内视,随着修为的增长,内视的时间也范围都会不断增长。
内视能使修士更加清晰地掌握丹田灵力运转的具体水准。
并能使其在入定的状态中,几何倍数地加快修炼的速度。
而这一刻出现在眼前的内丹,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