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机枪,给我往前压,直接顶到小鬼子的马脖子上为止!”方国强根本不看炮兵的战果,咬着牙发出第二道命令。游击队的副大队长赵天龙被小鬼子先在酒里下毒,然后乱刀砍死在突围的路上。游击队的正大队长张松龄此刻正带着骑兵与小鬼子的骑兵捉对厮杀。这个时候,哪里需要考虑什么长远不长远?没了两个大队长,他这个政委怎么可能独力支撑起黑石根据地这片天空?干脆豁出所有本钱,说不定还能在绝境中拼出条血路来!
“是!”几名副射手抬着马克沁和鸡腿子,跳出战壕。主射手则扛着弹药箱,紧随其后。一边跑,一边大声指挥,“向左一点,再左一点,跑斜线,别跑直线。直线视野不清楚,咱们绕到上风口,先打小鬼子个冷不防!”
“知道了!”副射手们齐齐地答应着,借助硝烟的掩护,向战场侧翼迂回。很快,他们就凭着对草原地貌的了解,寻找到了另外几个合适的射击点。精钢打造的支架迅速固定,弹链和供弹板再度压入枪膛。主射手扑在机枪后粗略瞄了瞄,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突突突,突突突,突突突”“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刺耳的咆哮声又起,滚烫的子弹斜着扫过战场,将鬼子骑兵的后续部队,扫得人仰马翻。
“迫击炮,迫击炮,赶紧给我火力压制,炸毁他们,炸毁他们的机枪阵地!!”川田国昭从弹坑中探出一个烟熏火燎的大脑袋,气急败坏地命令。游击队发疯了,真的发疯了。刚才那一轮炮击,至少砸出了五十枚各类炮弹。而自己这边两门九二式步兵炮所配备的当日弹药量,也不过是这么多而已。如果在刚开战的头十分钟就将所有炮弹砸光,接下来火炮就彻底成了摆设。万一战势陷入胶着状态,就得完全依靠士兵用命去填,才可能将敌军的阵地撕开一道突破口。
听到川田国昭的命令,日军的两门九二式迫击炮艰难地调整方向和射角。然而没等他们瞄准战场侧面刚刚出现的重机枪阵地,黑石游击队的勇士们,已经又将马克沁和鸡腿子扛上了肩膀。迈开双腿“腾腾腾”一溜小跑,抢在炮弹射来之前,移动到了数十米外另外一个地势稍高位置,重新架设起了新的火力点。
“重机枪,重机枪呢!大岛重树,你到底是在干什么?!”川田国昭被气得两眼冒火,扭过头,冲着自家的机枪阵地大声嚷嚷。
“报告长官,大岛上尉被炸死了!”有人气急败坏地回应,声音里隐隐带着哭腔,“重机枪也只剩下了一挺。”
“轻机枪,给我调集所有轻机枪跟他们对射!”川田国昭吐了一口黑色的吐沫,继续大声咆哮。“安培君,你去指挥他们。务必把游击队的火力给我压下去!”
“是!”雪地上跳起一个四尺来高的鬼子中尉,猫着腰向后面跑去。“一中队一小队,二小队,三小队,还有骑兵中队,把所有轻机枪给我......”
“嗖——轰隆!”一枚九七式曲射炮的炮弹拖着尖啸声落地,将他的身体和后半句话一道撕成了碎片。钢铁和高爆炸药组成的火焰四下翻滚,所过之处,血肉飞溅。
“角川,角川一郎,你手中的九七式呢,难道都锈掉了么?!”川田国昭顾不上替安培哀悼,迅速将头转向另外一面,举着电喇叭高喊。九七式步兵曲射炮重量轻,携带方便。射程和威力虽然差了些,但是调配得当的话,可以极大程度上弥补九二式步兵炮灵活性方面的不足。非但土八路将从战场上缴获到的它们视作珍宝,在中国过战场上的日本鬼子,也越来越对他们钟爱有加。
然而还没等角川一郎将九七式步兵曲射炮部署到位,突然间,有个匹战马跌跌撞撞地从硝烟中跑了出来。马背上的日本骑兵缺了一只胳膊,浑身上下染满了红,“报,报告!骑兵,骑兵中队顶不住了。请,请长官火速进行战术指导!!”
“你说什么?犬养大尉呢,他都干了什么?!”川田国昭大惊失色,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从双方开始遭遇到现在,总计才过了几分钟?大日本帝国的骑兵,怎么肯能就顶不住了?要知道,那可是整整一个中队!刚刚从满洲国调过来的,无论装备还是士气都属于头等的精锐中队!而土八路那边,却刚刚失去了他们的灵魂!
“犬养大尉被一个胖子给劈了!”前来告急的骑兵身体晃动着,摇摇欲坠,“池田中尉也玉碎了。还有大仓少尉,谷田少尉,他们全都玉碎了。吉野中尉接管了指挥权,带着剩余士兵,正在前方苦苦支撑。长官,长官再不进行战术指导的话,就彻底来不及了!”
“八嘎!”川田国昭暴跳如雷,一把将告急者从马背上扯下来,摔了个半死不活。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赵天龙是草原骑兵的灵魂,除掉了此人,黑石游击队战斗力至少要下降一半儿。这是自己在策划针对斯琴夫妇的行动前,先前反复推算过的,绝对有理论依据。怎么成功地剪除了赵天龙后,草原骑兵的战斗力非但没有下降,反而瞬间飙升了一大截?!
“有些骑士,是永远不会死的!”忽然间,他又想起了刺杀行动开始前,作战参谋白川四郎的劝谏。这是双方合作以来,他第一次拒绝了对方的进谏。当时只觉得白川参谋太敏感,动不动就伤春悲秋。到现在才突然察觉,原来,赵天龙真的没有死掉,他一直在半空中看着自己,看着在这片土地上鏖战的所有人。(注1)
注1:老兵不死,他只是凋零。原文出于中世纪的一首诗,并非麦克阿瑟先生首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