诫各位,现在这天下已经被打烂了,那洛阳大火连少十余日,熏黑的城墙到现在都还在那里”
踏踏
踏踏
脚步声轻响,曹操负手转身一步步往回走,站定在御阶前,目光严厉的扫过他们,一字一顿:“还在那里,盯着你们。”
大殿灯柱火光静谧燃烧,位列的文武之中,有肩头攒动,随后有人站了出来,那人声音突兀的打断了一切。
“曹孟德这天下分崩离析难道没有你一份”
当反对的声音响起在承光殿上,荀彧走上城头,微风抚动须髯,目光看过城中鳞次栉比的房舍楼宇,繁荣的集市,人流如梭,摊贩们高声叫卖,那是属于这座城池的活力,也是他一直坚守的信念。
身后,有人被搀扶过来,荀彧朝老人行了一礼:“彧谢过杨公援手。”
过得片刻,那头的杨彪自己走了过来,望着城楼下,商队、行人进出城门,缓缓开了口。
“文若既然看出此计,为何不劝住病入膏肓,突然一剂猛药,可能适得其反啊。”
“彧明白。”荀彧伸手拂过墙垛上存在许久的裂痕,嘴唇颤了颤:“杨公也知汉室病入膏肓,彧只能冒险一试,若能侥幸延续国祚,便是对得起大汉了。”
“值得吗”
长须在风里微微抚动,荀彧望着远方熙熙攘攘的热闹,笑了起来:“这里是彧的家。”
温暖熙和的清晨,收拢衣裳的妇人发现了少了一件,叉腰站在门前,朝不知是谁偷的,破口大骂起来。淘气的孩童追逐打闹,摔倒在地上磕破了膝盖,正哇哇的大哭。市集上,商贩拿着自家的东西大声吆喝来往的行人,卸货的区域,年轻的壮力,裸露上身喊着号子,将沉重的货物抬上另一辆辕车,金色的晨光里,他们泌出了一层细汗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早晨,各种各样的人在这片金色的初晨里,做着自己,活着各种各样的生活,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人为这片土地上行走的人们,做着最后的努力,试图挽救这个步履蹒跚的国家,替他们挡下盖来的刀光剑影。
刀光出鞘,声音暴响。
“曹孟德这天下分崩离析难道没有你一份”
“尔等退下,让他过来”
侍卫持着刀柄缓缓后退开去,那暴喝的人影冲向曹操,挥拳就要打过去,然而身材并不高大的曹操,伸手将他手腕抓住,呯的一脚,在众人视线之中,将那官吏踹的横飞滑动在地砖上,脑袋碰上殿柱,鲜血直流。
“这么急着跳出来,是我戳到你痛处了像你这样的人,这朝堂、这许都城里还有许多,操不想一一揪出来,那样没意思天下所有人都想得利,都想着锦衣玉食,光耀门楣,这是人之常情,并没有错,可你们当中有人怕天下统一的太快,少拿许多好处,这就错了吃相也难看。”
曹操负手在走。
“操不记得是哪一年,凉州羌人大乱,有人建议将那片土地放弃掉,这样的人若是现在被操碰上,没什么好说,一剑杀之当年汉武帝花了多大的代价,牺牲了多少将士生命才将河西走廊纳入大汉版图,说废弃就废弃,说丢就丢,与出卖祖宗,贩卖家国之贼有何区别
羌人作乱,一直未平定,你们看不到利益,反而觉得折了本钱进去,留着也是靡费粮秣钱财,是不是国家盛衰大事,皆有尔等插手,如今天下这般局面,你们没有感到丝毫愧疚没有责任”
脚步在那人面停下,周围文武连忙退开距离时,曹操缓缓拉出剑柄:“白花花的珍贵器玩,金灿灿的粮谷、黄金,谁不想要操也想要啊”
曹操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目光冰冷的看着那名官员,“可是操绝不要这种方式得到的财富。”另一只手握拳在心口捶了两下,沉声:“那样,你我的心就脏了。”
“我大汉自汉武帝励精图治,有最强大的军队,攘夷拓土,东并高句丽,南吞百越,西征大宛,北破匈奴,威服西域三十六国,他们家中难道没有好东西兵锋之下,他们会双手亲自奉上,比尔等拿自己国家割肉,要荣誉千倍”
那人捂着额头抬起来,冰冷的剑尖划过空气,发出嗡的轻鸣,直抵他咽喉。
“你们敢去拿吗”曹操俯视着头破血流的身影。
汝南,晨光里,熙熙攘攘的行人来去。
张飞牵着一匹黑色的大马挤过人群,走出城门,那里已经有人在等他了,枣红马,青色袍,微阖的凤眼似乎察觉到要等的人过来了,睁开眼沉默的看着对方,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替为兄多杀几个大秦人。”
环眼豹头的黑汉点了点头,咧嘴笑起来,上前将对方抱了一下:“还以为二兄是过来阻我的。”说完这句,豪爽的汉子终究还是犹豫的看了看四周,“大兄他”
“没事,他并不知晓,等你走了,再告诉他。”关羽朝他拱了拱手:“如今天下有数几位大诸侯都联合起来,朝廷调令已下,这等大势,已无人能左右,天高路远,我与兄长无法相随,兄弟此去当小心保护自己安危。”
“哈哈二兄操哪门子心,千军万马也休阻得了我张翼德”
张飞扯开嗓门大笑着,提起蛇矛翻身上马,策马走出两丈,转身忽然拱了拱手:“二兄保重,兄弟不在时,多照顾大兄”
城门那边,关羽无言的重重拱起手。
“走了”马背上,张飞大喝一声,一夹马腹冲了出去,奔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天光里。城门口,关羽又望了一阵,方才回到府衙后院,推开门,晨光照进去,光尘在斑驳里舞动,首位上,面对屏风站立的刘备,微微回过头:“三弟他走了”
“已经走了。”
“朝廷调令下来,他终于有机会光耀门楣了,为兄为他高兴”刘备笑着转过身来,过去门口拉着关羽坐下喝酒,只是眼眶红了起来。
“今日的酒有些特别的醉人。”他用袖口遮掩了下,说道。
庐江。
涛涛江水波光粼粼的向东流去,带着两千骑兵的孙策在马背上望着渡口的船舶怔怔的出神,初阳照射,光边延绵过来,罩在他身上驱走了凌晨时的寒意。
西北战事的惨烈在民间扩大,江东世家仿佛在一夜之间窜通好了一般将他架在火上灼烤,若是其他事则罢了,大不了如同陆家那样再洗一遍就是,然而荆州、益州、加上中原、司州,甚至北地边境、辽东陡然联合起来,这样大势下,不管不顾,不仅仅是要面临这拨人的怒火,首当其冲的还有江东百姓对他的期望,不去,往昔建立的威望,也将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