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站在那儿很不开心的时候,第三次,就是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
“”
“我足足等了一个月,在此之前,把一切后果,问题,还有可能遭遇的状况都想清楚了,现在我只想认真,坦诚,负责地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不管他接下来具体准备回答我什么。”
这一句话说到这儿,要是梁生还不清楚这么久以来,自己身旁这个相依为命,彼此当做最重要存在的这个人想对自己说什么,那他也是白活到三十六岁了。
可似乎是算准了他今晚不可能说现在再大半夜地离开这儿,。
者说今晚这个地方就是只属于他们的,能够把一切过往的问题都说清楚的最佳角落,也因此,接下来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才就这样顺利进行了下去。
“你为什么不结婚家庭,在你看来真的就是这么不可信任的东西吗。”
“是,不管是怎么样因为爱而结合的家庭,生下了怎么样的孩子,说不定哪天一觉醒过来,这对不负责任的夫妻就又会把这个无辜的孩子抛弃。”
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梁生一方面觉得这些很难启齿,可另外一方面,大概是明白长大了的青年也不再是个以前的那个小孩了,所以干脆选在今天,男人也望着两人眼前空荡荡的老巷子沉默了下才有点自嘲地眯着眼睛开口道,
“这么多年了,你就从没想过我到底从哪儿来吗或许你相信人有上辈子吗或许那是个梦,但在那个关于咱们上辈子的梦里,我被人踩在过泥土里,没读过书,做过真正的废物,到死我都是没人爱的垃圾,你说我这辈子还怎么相信自己的人生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呢”
“”
“我品格不高尚,不具备美好品质,自私又贪心,不是个好人,从骨子里,我不信任也不打算接纳任何人,女人,男人我都没办法去付出实际的爱情,这样的人,说实在的真的不适合去拥有家庭,更不可能给别人一个家。”
“那你自己呢”
“什么”
“你自己的感受就不重要,你想要的就不需要考虑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这些就不重要了吗”
一直表情很理智的梁声的情绪上像是有点难得地有了起伏,认真往下说既像是对嘴里复述着的话的明显不赞同,又像是一贯沉默不善于表达,所以在生自己的闷气。
“有一个人总和别人说,自己品格不高,不具备美好品质,自私又贪心不是个好人。”
“”
“在他眼里,自己好像总是那么差劲,是那么不值得拥有一切好的东西,可他是在所有人丢下我的时候找到我的那个人,是我在被送到那么遥远的地方的时候,还一定要去千里迢迢找到我的人,是为了供我读书为了让我有正常的人生付出了那么多的人。
“”
“他对自己身边的所有人都很好,尊重别人,有同情心,即便出身低也愿意去改变现状,努力,积极,从不去看低他人,不把自己过往的痛苦施加到任何人身上。”
“”
“我不明白他在他自己的眼里到底是有多不堪我只知道,这样的人,在我眼里就是世上品格最高尚,具有美好品质,值得别人去珍惜,去尊重,去一辈子爱他的人。”
这些天寒地冻,彼此呼吸都会飘出寒气的话,谁听了心里要说一句不感动那都是假的。
梁生自问没心没肺在社会上闯荡那么多年,什么心机什么算计什么人心险恶他都有,可他唯独没有得到过这样来自另一个人全无保留的真心。
真的,骨子里,他也缺爱,从没人好好爱过他。
说到底,他上下两辈子内心深处一直最想要的无非是什么,是家,是一个属于自己和另一个愿意爱他的人的家,也是一个真正理解他,拥抱他,接纳他全部差劲糟糕的人。
他甚至一瞬间觉得胸膛里酸胀奇怪的厉害。
不止是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莫名奇妙地就迎来了他活到现在最出乎意料的一场热烈示爱,还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像是憋了,藏了,躲了那么多年,积压在心头上的伤和痂终于被青年鼓起勇气用手撕开,又亲手伸出手掌一点点抚平的。
那些过往的难看狼狈到不行的伤口,没有人能替他去撕开。
可现在,一个他期待中的人好像就这样出现了。
而这个人,就活生生站在他的面前,以他生命的另一种形式出现了。
视线所及,青年的眼睛那么执着勇敢,还于冰冷中开始一点点融化,他像幽深潭水一般的心终于春暖花开,迎来了自己的春天,而这样的第一次,却也那么真挚令人欢喜。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让你相信我现在嘴里所说的。”
“”
“但不管是物质,家庭还是情感,我都有去认真地为彼此打算过,即便是你现在觉得我说的没那么可信,我也可以等,但我也只想告诉你要是梁声自己这辈子觉得后悔了,就让他下辈子都再没办法再拥有有这样的好运吧。”
“”
“随便他成为什么样无家可归的孤儿,随便他被丢弃在路边任何无人知道的地方,随便他有没有任何人去在乎他,去保护他,只要他将来有一丝一毫辜负了那个和他有着一样名字的人,就让他随便遭受怎样的报应,但是,你也要先给别人一个机会。”
“”
“因为,有你的一生,才会是我的一生。”
小巷子外头是看不见尽头的黑夜。
林家今天办喜事,象征新郎新娘喜悦幸福的红彩头挂满了外头排成一排的奥迪车灯把上,这满眼的红色,让人不相信这对新人未来会幸福都难。
说来奇怪,以往y市的这一幕幕熟悉的景色,他们俩过去从没好好正眼看过。
因为一个人,再怎么看,景都是景,没有人一块看着的景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
但这一次,他却觉得这一年的家乡真让人觉得发自内心地怀念。
远处,长江依稀在另一头的城市尽头,小工厂工人家的煤炉点燃了手心的凉,一栋栋装了暖气的楼房砌在这曾经的工业化土地上。
这里曾经贫穷落后,在经济萎靡,工人集体下岗的那个困难年代,但那些属于人民的苦日子随着笼罩在国家头上的阴影消去到底是一点点熬过去了。
一个十年,第二个十年,往后也会更好的一个三年。
想一想,经济复苏下的长江边的冬天或许真是另一番好春天。
gu903();直到远处汽车喇叭在巷子外头响起,远处传来鞭炮炸裂的声音,头顶不锈钢屋顶的水滴下来,两个人生头一次有点紧张,却终于得以轻轻地抓住彼此双手的身影却显得那么真挚,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