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场极乐(2 / 2)

谢沁的助理小张亲口告诉他,闻天明已经带着人在山下的塔钦城里开始部署接下来的封山和救助计划了,军队和地植办的人现在也正在通过转山道试图上山帮助遣散当地的平民。

但其中比较让人不安的一个消息是,根据国家气象局给出的最新预报显示,冈仁波齐山一直和外界几乎完全脱节的整体气候正在恢复和外界接轨。

多年以来的积雪似乎真的就快要完全融化,而想到伴随着冰雪消融所会造成的雪崩甚至是海平面上升,知道事情严重性的谢沁的心情就变得格外沉重起来。

“现在这种局面,我们也只能先管好当地的人类了,可是这么大的一个藏区,还有无数珍惜濒危动物的存在,要保证他们的安全才是真正的大问题……陆弟,我问你,你个人觉得会是什么造成了冈仁波齐山本地气候的忽然变暖?”

虽然天还未亮,但是思考到这件事严重性的谢沁还是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询问了一句,站在他边上,看上去正在思考着什么的蒋商陆闻言思索了一会儿,半响又以一种不太确定的表情慢慢开口道,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可能是草原农田的过度使用,也可能是近年来人口过于密集给土地造成了严重的负荷,自然环境就和人的身体免疫系统一样,一旦察觉到异常,就会出现明显的排异反应……”

“但冈仁波齐之前的整体情况一直很稳定,当地的土地利用率也不是很严重,所以这次很有可能就是太岁故意引起的爆发性菌落给当地自然气候带来了错误的暗示,误以为这里出现了严重的灾难*件,所以为了清理这种异常天灾也会紧随着而来……”

联系到之前的一些蛛丝马迹,太岁的目的显然已经变得有些明显了,他就是在散播病菌给大自然以错误的暗示,直到降下天灾逼出他想找到的人才算是达成目的。

结合昨晚闻楹和他私底下说的那番话,他真正想找的恐怕就是那位目前还不肯路面的‘第三人’了,而这般想着,望着远处无尽的雪山的蒋商陆只抬头看向身边的谢沁,又眯起眼睛神情若有所思地询问了一句。

“沁哥,你接下来会去塔钦和闻天明回合是吗?”

“恩,怎么了?”谢沁皱着眉看他。

“到了塔钦之后,麻烦你找几个人帮我送点东西上来,再帮我联系一个叫曹孔明的美国人和一个姓赵的港城人,他们两个都认识我,你报我的名字然后让他们跟着你的人一起上来一趟,我这里接下来可能需要他们来帮点忙。”

“你不和我一起下去吗?这些快完全化掉的积雪随时都有可能出大问题的,尽早选择撤离才是正确的选择。”

“……撤离并不是唯一解决问题途径,坐视灾难发生而只是选择逃避给当地生物造成的后续困难只会更大,你刚刚也在想山里的动物们该怎么逃离,那你想过山上其实还有扎根于土地,没有双脚不能逃跑的植物吗?那些可同样都是鲜活的生命,你是高等动物,所以不太了解我们这些类植体人类对于同类的认知,但至少我现在的心里已经有一个可能会有用的办法了。”

蒋商陆的话也让谢沁露出了些许深思复杂的神情,不得不承认他刚刚的确并没有想到山上还有大量活着的低等植物的那一层,如果不是蒋商陆现在提醒他,他甚至没有感觉到这些植物出任何事会有什么大不了的。

而见状的蒋商陆只是收回自己的视线扯了扯嘴角,半响又以一种沉思的语调注视着前方缓慢开口道,

“任何一种生物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大自然本身就是靠各种生物共同维持才能保持生机,缺了一个都不算完整,闻楹之前就和我说过,他感觉到这间藏庙很很可能还藏着一个关键性线索,这个线索目前还不被任何人知道,甚至连太岁自己都可能不太清楚,我现在必须帮闻楹先守住这里,顺便照顾好附近山里这些没有自保能力的低等植物,直到全部的事情都解决……所以你现在就安心去做你该做的事吧,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保证我自己的安全的。”

蒋商陆都这么说了,理解他和自己立场到底不同的谢沁也没办法坚持己见劝他和自己去安全的地方了,只能带上宗明苑就先去山底下找人正在塔钦的闻天明,又向蒋商陆承诺会尽快把他需要的东西都送上来。

而等大伙都因为各自的事情离开了,暂时空闲下来的蒋商陆也在季从云的帮助下,真正开始了将会彻底影响他后半生命运的疫苗种植。

起初的情况就和季从云之前告诉过他的一样,伴随着脊髓内部燃烧的剧烈痛苦,他几乎煎熬得完全无法入睡,身体器官对种苗排异造成的缺水和呕吐让他整个人在短短几天内就瘦下去四五斤,有时候更是难受得一整天他都不想开口说一句话。

虽然闻楹走之前给蒋商陆留下了充足的药材和对身体恢复有帮助的食物,还难得突破他少言寡语的个人习惯,几乎对藏庙里留下的所有人不厌其烦拜托了一大堆注意事项,但在这种前途未仆的情况下,就算是平时再有毅力的人难免都会变得情绪不好。

可无论前一天季从云为他种苗的时候他看上去究竟有多难受,事后蒋商陆都不会表现的特别情绪异常。

前五天里他基本很有条理地记录着自己的身体变化情况,还固定会向季从云反馈着自己的每一丝不良反应。

在屋子里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他也不会无所事事,事实上打从几天前开始,他就一直在认真计算着一些其他人完全看不懂的复杂公式,还根据藏庙周围的地形和植物分部画了一些奇怪的图纸。

这些图纸的用途除了蒋商陆自己估计没有任何人能看明白是用来干什么的,但有一次被季从云好奇地询问的时候,配合着他的治疗正在低头喝药的男人还是显得挺耐心地看着他解释了起来。

“我那个表哥走之前丢了一些他早年自己推出来的空间计算公式给我,我想把闻楹之前给我的一些生物坐标放进去算一算,这样说不定就能画出我们这个表层世界真正的两条坐标轴。”

“诶,这样,听上去好……好厉害啊……那我能看看吗,蒋先生?”

季从云的脸上明显写满了好奇和佩服,不太好意思地红着脸就试探地问了一句,而闻言勾起嘴角就点点头,蒋商陆拿开自己压在图纸上的手就示意他可以自己随便拿着看。

可是等季从云从桌上随手抽出一张图纸的看了看之后,他却不经意却发现正在抬起手的蒋商陆手指上好像有什么自己之前都完全没注意到的东西。

而等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的季从云目瞪口呆地看向他时,也跟着一起反应过来的蒋商陆先是低下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又在季从云的注视下显得很淡定地把手上的那只藏银戒指稍微调整了一下才笑着问了一句。

“好看吗?”

“挺……挺好看的,很适合您,是闻楹……闻楹送的吗?”

回过神来的季从云的表情看上去有点惊讶又有点掩不住地好奇,毕竟前几天他帮蒋商陆种苗的时候也没注意他手上多了这么一个东西。

而蒋商陆闻言也只是眯起眼睛端详了一下那个尺寸合适的戒指,稍微回想了一下那天晚上的情况,半天才以一种几乎有点想笑的口气开口解释道,

“对,走之前给我的……本来应该是想放在那碗汤圆里当做惊喜的,但是那天晚上他煮到一半就和我吵起来了,所以一着急肯定就给忘了,后来虽然和我说清楚了,但他应该是觉得在那种情况下送不出手,所以一直到后半夜我睡着了才偷偷摸摸给我带了上去,带完之后估计他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了,第二天早上没打个招呼就跑了,再等我一醒过来就看到手上套着个东西了……”

这种笨拙又可爱的行为听上去可真不符合闻凤凰平时生人勿近的冷淡样子,至少伴随着蒋商陆一脸无奈的描述也跟着一起笑起来的季从云是完全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能想出这么浪漫的求原谅方法。

而注意到蒋商陆似乎也很喜欢那个正好能遮住他指骨上一小块疤痕的藏银戒指,这才不仅没有取下来收起来相反还很坦然地一直带着也没在乎别人的眼光,季从云想了想还是很替他们俩高兴地低下头笑着开口道,

“闻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现在真的很少有人能做到像他这样一直保持这样的性格了……虽然有时候是有点固执,但他愿意用心对待的东西一定会花一辈子去好好珍惜的,在这一点上他真的太像他妈妈了。”

“恩,我知道。”

蒋商陆这般说着抬起头和面前的季从云对视了一眼,作为这个世界上相对比较了解闻木头的两个人,他们俩倒是从来没觉得闻楹是一个真的冷漠到无可救药的人,只是他这个人真的很不善于情感表达,所以才更需要别人去先用心地打动他。

而为了能让自己的好友回来能彻底放下心,接下来几天季从云也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帮助蒋商陆恢复健康的治疗上。

五天之后结束第一个治疗阶段后,蒋商陆的身体没有出现排异反应,相反还第一次在没有任何人的搀扶下大白天自己走出了藏庙。

而站在门口伸了个懒腰又抬头看向头顶属于清晨的那缕阳光,大病初愈却气色不错的蒋商陆转过头冲身后一脸紧张的季从云他们笑了笑,又显得心情很不错地主动开了句玩笑。

“久违的阳光,我终于感觉到自己就快重新变回罂粟了……不过能不能先给我一点清水洗漱一下,如果可以再让我好好的洗个澡?”

他的要求当然不会有任何人说不,邓桃和一品红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扑过去就死死地抱住了他,又一起兴奋地欢呼了起来。

而从这天开始,因为身体机能和免疫系统的重塑,蒋商陆也重新开始了作为植物必须要进行的光合作用和呼吸作用,就连老得几乎都已经闻不见任何味道的呼图克图也跟着感叹说,他这几天好像总是能在蒋商陆的身上闻见一股能让人醉生梦死,几乎忘掉痛苦悲伤的迷人花香味。

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中向着好的方向不断地前进着,这几天正在进行第二阶段治疗的蒋商陆偶尔还会让小桃牵着他的手出来在雪地上走一走,再回去继续捣鼓他最近一直在弄,但邓桃他们都看不太懂的复杂图纸。

这天又陪着蒋商陆在门口雪地上散了会儿步后,邓桃看着他坐在门口写着什么东西,气色却明显好了许多的样子,悄悄地眨眨眼睛也没敢去打扰他,只是当自顾自玩耍的小丫头把好奇地视线转向远方的山路时,她却在隐约间看到有两三辆越野车正往这里开过来。

谢沁的人在离开的第六天终于再次回到了山上,在蒋商陆的特意要求下,他们不仅带来了一些物资和药品,同时也带来了一些对于邓桃他们来说都很陌生的奇怪发电设备,而眼看着这些军人把自己要求的测算仪和风能涡轮机都从车上拿下来,肩上披着件毛领子藏袍,鼻子上架着副眼镜的蒋商陆也缓步走上来查看了一下,还顺便和之前见过面的曹孔明和那位赵先生打了个招呼。

“蒋先生……您身体好点了吗?真是没想到能再见到您……上次,上次那件事真的太感谢了……”

曹孔明和那位赵先生看上去都挺激动的,这些天他们都被迫呆在塔钦城里没办法回家,当再次从谢沁口中听到蒋商陆这个名字的时候难免就显得十分意外。

此刻再见到精神状态好了许多的蒋商陆,之前欠过他人情的两人难免就关切多问了一句,而和他们分别握了握手又从那位热情的老赵的手里接过一支烟,蒋商陆也没抽就拿着礼貌地说了声谢谢,想了想还是笑着开口道,

“身体好了很多,上次分开也没来得及和各位说一声,是我失礼了,这次找两位上来其实是想有点事,我还记得之前和你们聊天的时候,你们有透露过自己目前从事的职业,如果我没记错,曹先生大学主攻的是新兴能源发电技术?赵先生是地质旅游杂志的专栏作家是吗?”

他这话让曹孔明和老赵的表情一时间都有点意外地点点头,毕竟仅仅是当时随意聊天时才提到了一句,他们谁都没想到蒋商陆居然到现在都还会记得。

而向来对于自己曾经接触过的人和事都有一个相对清晰的记忆的蒋商陆也没有针对这件事解释太多,就这么看向面前这漫山遍野的雪山又眯起眼睛显得意味深长地开口道,

“我大约在一年前接触到了一本讲述植物进化史的考古书籍,在那本书里提到了植物发电这个很有趣的名词,而听我的一位兄长说,在美国的有些前端研究室里,已经有人可以通过植物的光合作用挖掘出这个过程植物身体里产生的大量能源……”

“前不久我意外得知,其实每种活在世上的生物身上都会有一种特殊能源,我暂时把它叫做生物的进化坐标,而在更遥远的时代,他被称为生物的灵魂,我现在恰好在这件事上有了一些自己的思路,但是光靠我个人,也许并不能完成,所以我寄希望于两位能给我一点帮助,也许在不久的将来,这又将是一件改变世界的新发现,所以……两位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试试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