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两个弟弟也在抱臂而观，忽而笑问道：“张荀，张衡，想不想欺师灭祖？”但凡他要叫起弟弟们的大名来，肯定谈的都是正事。

初二回头问道：“大哥，欺什么师，灭什么祖？”

初三早就会意，背负一根长棍，两条长腿劈开，遥指着半山腰道：“若我猜的不错，就是那个老祖！”

孔仙人白须白发，叫一众艳瘦环肥的佳丽簇拥于中央，实在是逍遥胜似活神仙。

初二以手拍额，退了两步道：“刚才我探到一条路，可以直通仙寿馆大殿，至于灭祖，这可是大哥你带的头，瞒不好叫父亲知道，我的板子你要替我挨。”

初一笑道：“我替你挨就是！”

……

夏风徐来，吹动山林树木，烈烈而响。

穿青袍的少年若是笑起来，颇有他父亲年青时意气飞扬的神彩。

但他五官更加立体，眉浓眼深，鼻梁高挺，目光深遂而肤色玉白，此时唇含一抹笑意，三兄弟齐齐转身，欲要往观中去，恰迎上牵手而出的初四和小青梅。

小青梅望着那比比齐高，清秀挺拨如白杨的三兄弟，暗道若有张家大哥这样的好儿郎为夫，我姐姐这辈子只要肯吃苦，什么样的好日子没有，非得要入宫做个皇子妃了？

这桩婚事，拼死我都要替她谋成。

……

仙寿馆中彩塑的王母娘娘玉面金身，眉目威严，身旁彩塑两位侍婢，同样霞衣彩带，宝座下鲜花围绕，果品供养，香烟缭绕直冲云宵。

地铺大红锦毯，道乐清雅，拂尘飘飘，孔仙人白发白须，慈眉详目，居中一只蒲团，就坐在王母脚下。他的身边一左一右两位美妇，自称皆姓王，恰是前两年才从宫中退出来的，亲身侍奉过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婢。

原本，宫中侍婢们是要一生在宫服役，一直到老的。待当今皇帝及位之后，深觉此条例于那些年方二八的小丫头来说太过残忍，所以开了恩例，宫婢们十二三岁入宫，做到二十出头，只要自请出宫，皇宫自会打发她一份嫁妆，许她出宫嫁人。

皇后娘娘乃亡国大辽的公主，温柔贤惠，性德堪称天下典范。经她调教过的宫婢们，大多性情柔顺婉约，为妇的规仪都学的极佳。有那年青男子们娶回家中，个个儿都是能孝敬公婆，体贴丈夫的贤妻。

所以如今娶宫婢成了风尚，这些出宫后的侍婢们地位也水涨船高，人人都要高看一眼。

下首坐着几十位豆蔻年华的小娇姑娘们，大多都是中等富裕人家的姑娘，口口相传，得知帝后委托了帝师在此选妃，花百金而来，只为能叫孔仙人一眼相中，送入宫廷，从此能麻雀飞上枝头，摇身一边成凤凰。

两位嬷嬷正在讲大皇子幼年时的趣事儿。其中一位王嬷嬷捧出条平脚亵裤来，是缂丝材质，绣功极为精巧。她将那平脚亵裤居高展示过一遍，笑道：“瞧瞧，这是咱们大皇子曾经穿过的，由我一手绣成，要说大皇子小时候，除了皇后娘娘，就与我亲。到如今，他还经常给我写信，叫我入宫去见他了。”

一众小姑娘们望着那条华丽的平脚亵裤，屁股上一左一右两朵金灿灿的大菊花，眼睛眨巴眨巴简直仿佛亲见了那丰神俊貌的大皇子一般。

……

初一兄弟几个和青梅早悄悄溜进了仙寿馆，正在大殿二层的阁楼上化妆，初三扮童子，早已化好了容样儿，回头悄悄问初一：“大哥，你可曾穿过那花团锦簇的亵裤？”

初一敷了一脸的白粉，正在描红唇，侧眼往下一瞄，正要说什么，便见小青梅扑了过来。她指着下面的孔仙人道：“这老道绝计是个骗子，就连那两个嬷嬷，也是他一伙儿的骗子。”

初一不期青梅如此眼贼，边往唇上染着朱砂，边问道：“你如何看得出来？”

青梅道：“缂丝虽是精贵材质，但并不吸汗，贴身穿未免咯的慌。那大皇子若不是实在想学暴发户们耍阔，何苦吃苦受罪拿它当亵裤穿？”

初三笑道：“那也不一定，瞧瞧，屁股上两朵大菊花，大约大皇子就爱穿那大菊花了？”

初一一巴掌拍过去，将个初三拍跑，忽而发现青梅的唇上还未涂朱砂，遂一把将她拉这来，自己屈半膝而跪，平衡了彼此的身高，以手指从自己唇上分了些朱砂，一点点细细涂抹到她唇上。

她唇形生的很漂亮，唇角天然上扬，是个俏皮的笑唇。

朱砂匀过唇，再衬上她早涂白的脸，遮住颊上那两酡天生的红，脸儿圆圆眼底浮着卧蚕，初一笑着替她揩唇边多出来的朱砂，两人皆是白面红唇的怪异，却又怪异的好看，仿如那塑成的王母金身与玉女一般，艳丽而又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