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也曾经是大周望族,裴翎本人还曾经是景耀帝的幼年伴读,可惜祖上卷入朝政斗争,被抄家灭族,子孙被流放边疆。裴翎本人正是从边疆一个末等士兵开始,硬生生打下一片天地的。
如此逆天级别的强人,确实朝廷的心腹之患。去年,边疆稳定之际,朝廷借着裴大将军旧伤复发的名义,将其召回京城养伤,暂时卸下了他手中的兵权,但今年以来,匈奴寇掠边关,偏偏守军节节败退,朝野上下请裴翎复出的呼声日渐高涨,如今连宫中也议论纷纷了。
这样的舆论环境,让秦诺忍不住想起当年路人皆知的司马昭之心!
军心所向,众望所归,君王猜忌,灭族之恨,无论那一条,都是黄袍加身的先兆啊!
“哥哥,你怎么不吃了?晚上不是还要去侍疾吗?”也许是秦诺沉思地太久,秦芷忍不住出声提醒。
秦诺回过神来,强逼着自己开始吃东西,晚上有可能要熬一宿呢。
自从上个月景耀帝病倒了,诸皇子都得侍疾。幸好秦诺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几天才轮到一次。
吃过晚膳,很快有乾元殿的宦官过来迎接两位皇子,今晚轮到的正是秦诺和秦泽。
年龄挨得近,什么都得排在一起,对宫廷这种机械式的人事运作,秦诺有点儿无语,没事他也不喜欢整天跟秦泽凑在一起啊。就算这小子颜值不错,也抵不住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讨厌劲儿。
这不,刚见面就开始了。
“九哥你来迟了,晚饭不必吃那么多,乾元殿里也有点心啊。”在外人面前,秦泽从来都是彬彬有礼,恭谨温良。
秦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笑得憨态可掬:“多谢十弟关心了,我这不是想着吃饱了才有力气好好服侍父皇吗。”兄友弟恭的场面戏,谁不会演啊。
秦泽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不想看这个笑容。
九殿下果然笨笨的,连十殿下话中的讽刺也没听出来。前来接人的王公公暗道,笑着:“两位殿下准备好了,咱们这就过去吧。”
骏马嘶鸣着,飞奔向前。
被秦诺的举动吓了一跳,黑甲士兵半响才反应过来,竟然有人敢逃跑?现在是在战场上啊!立刻有士兵弯弓搭箭。
两支利箭嗖嗖而至,紧擦着身体掠过。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追兵跟上来了!
秦诺弯着腰,他只能把一切都赌在自己的速度上,还有前面的那条小河。
两眼紧盯着道路,分辨着方向和位置,终于到了,前面就是上次的小河。
秦诺心头大喜,这时候,胯下的骏马也已经到了极限,速度开始变缓。
秦诺立刻收住马势,匆匆跳下马背,然后拼尽全力往前跑去。
身后追击的士兵有三四个,见状不禁惊讶,好好的马不骑,怎么要靠着两腿跑?难不成这个王爷会轻功吗?
秦诺什么都顾不得了,只知道全力以赴地冲上了小河。感受到脚下湿滑难耐,他心中一喜,自己找对了方向。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小河面上已经结冰,覆盖满了白雪,一如平地。身后追击的士兵丝毫没有分辨出眼前会是一条河。
他们纵马疾驰,踏上了这个天然的陷阱。
只是刚刚进入冬天,小河上的冰层并没有深冬那样厚实,秦诺这样体型纤细的年轻人行走其上还是可以支撑的,连人带马的重量就太过分了。
追逐了没多久,听着脚下传来刺耳的咯吱声,立刻判断出那是冰层碎裂的声音,几个追击的士兵魂飞魄散,连声喊道,“快后退!”
“快退!这里是河!”
听着身后的碎裂声不断扩大,终于变为扑通落水的巨响,还有间歇想起的挣扎呼救声。
秦诺明白自己的逃亡行动已经成功了一半。
战事危机,叛军不可能分出太多兵马来追击自己,而且他们手中有那么多人质,少一个根本无关紧要。只要甩脱了第一波追兵,自己应该就安全了。
调转方向回到河岸边,秦诺依然不敢耽搁,他继续沿着河岸往前跑着,距离这个危险的地方越远,自己就越安全。
跑到后来,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再也听不见身后的喊杀声了。
秦诺这才停下脚步,放眼望去,四野寂静,林木绰绰,宛如鬼影。剩下的任务就是找一处避风安全的地方等待,然后找机会返回京城。
一边思量着,他抬脚往前走去。
走了没多久,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势如奔雷,竟然宛如千军万马向着这边奔涌而来。
秦诺大惊失色,略一迟疑,他转过身跑上了河面。这条小河就是天然的屏障,只要跑去河对面,什么大军想必也没兴趣追击自己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然而,追兵来得速度比他想象中更快。
转眼之间,一群银白色的身影已经冲出了树林,而这个时候,秦诺刚刚走了不到一半。
骑兵们势如奔雷,冲上了道路。
紧接着响起接二连三的惊叫声,“等等,前面是河面!”
“快转向,别往前走了!”
银甲队伍似乎对附近的地形更加熟悉,却也有几个控制不住方向的倒霉蛋冲到了河面上。顿时踩碎了厚实的冰面,连人带马落进水里。
更倒霉的则是秦诺,眼睁睁看着被这群莽夫踩碎的冰面咯吱作响,冰面的裂缝在迅速扩大,秦诺赶紧掉头往岸边跑。
然而却晚了一步,他距离这些人太近!没多久,冰面的裂纹就扩展到了脚下。
这个时节落进水里可不是什么愉快的经验,秦诺正要叫一声吾命休矣!突然,感觉腰上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