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云朝毓曾想借立功之名给云珏制造回陇西的机会,结果被圣人和父亲挡了回来。
随着朱家东窗事发,被人暗中接应获救,霍千山提交的罪证也不过是绵软一拳,这张明牌已经被撕毁。长安城中日渐紧张的氛围,尹叙觉得,一直以来维持的平和状态恐将颠覆。
“陛下,搜捕朱昌杰的人已经派出,他们仓皇逃离,必会留下蛛丝马迹,不日便可擒获。”
“陛下,朱昌杰勾结江南势力为其掩护一事牵涉甚广,今江南乱事初定,还有诸多后续事宜,若兵部主事位置空缺,恐不利后事处理,此外,朱昌杰在朝中是否还有余党,此事易改清查。”
御书房内,乾盛帝冷着脸高坐上首:“朱昌杰务必捉拿归案,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霍将军,此事朕便交由你二人来处理。”
霍千山揭发了朱昌杰的事,顺理成章承担了捉拿之责。
乾盛帝:“至于兵部空缺,诸位以为何人适合配合江南那头处理后事?”
尹叙目光轻转,看向此前进言之人。
那是台院侍御史徐伯烨,属赵王母族。
徐伯烨:“提拔新人是为控制大局,但若误用罪臣党羽,难免适得其反,臣引荐雍州刺史梁荣春为新任兵部尚书。梁荣春亦是先帝在时一位骁勇善战的猛将,为人亦有谋略,位居雍州两年,治下得当,应可胜任。”
乾盛帝思忖片刻,对尹叙道:“梁荣春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尹叙,你去将他的官籍调出来,朕查阅无恙后,自会定夺。”
尹叙一听这话便知圣人已经属意此人,后续不过是走个流程。
陇西军撤退后,河北道秦家老二秦槐领军抵达,如今正处理着江南诸道的后续事宜。
秦槐趁机将江南的情况摸了个底,亦传回诸多信件,这当中不难看出河北道借献江南势力之功来表态衷心与诚意。
如无意外,圣人拔除朱昌杰的势力后,会安插自己信任的人,虽然迂回波折了些,但最终还是达成了将江南的势力收入囊中的目的。
如今真正焦灼的,依旧是圣人与陇西的关系。
云朝毓借江南之事摆了圣人一道,眼下圣人手段雷霆意在迅速解决江南这边的问题,分明是要扫清一切障碍,正面对上陇西了。
待到正事商议的差不多,乾盛帝独独留下了尹叙单独说话。
尹相看了儿子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从容退下。
殿内很快只剩乾盛帝李瑚和尹叙二人。
两人年龄相仿,无外人在场时,乾盛帝总是要比在外人面前轻松自在许多。
“述清,你与朕相识有多少年了?”
尹叙垂首道:“自臣幼时进宫为先太子伴读,结识陛下开始,至今已十数载有余。”
乾盛帝叹了一声,年轻的声线满含沧桑感慨:“是啊,十余载了,那时,皇兄还在。朕还记得,当年其实不止你一人进宫伴读,可你偏偏最是惹眼,起先,皇兄还有些针对你。”
都是年少心性,谁也不服谁,堂堂皇长子,文采竟不如臣子,这实在说不过去。
是以,当时还是大皇子的李勋总是以尹叙为目标,总想着打败他。
结果不打不相识,到叫他们二人成了挚友。
李勋非常欣赏尹叙的文采,之后李勋封太子,总会在政务繁忙时,拉着尹叙探诗词,企图在诗词中的山水美景之间窃得一份短暂的安逸,这也是为何尹叙一直以来都浸身文坛的原因之一。
都是年纪轻轻的血气男儿,谁心里还没点蓬勃的骄傲。
得当朝太子夸赞,亦有真才实学,尹叙很是风光了一阵子。
可惜,诗词歌赋多是寄情,治不了国也安不了邦。
等尹叙清醒认识到这一点,主动从那浮华之巅退出来时,终究是晚了些。
李勋临危受命,御驾亲征,结果死在平介之战中。
乾盛帝道:“新学设立至今,已算稳步进行,你也总算不负朕之所望。朕记得,此前你曾有文章书治吏之法,朕看过之后觉得颇具新意。”
尹叙虽年轻,但终究是尹相之子,尹相在朝围观多年,许多事尹叙耳濡目染,又因年轻而视角不同,加之他近几年在事务上的磨砺,自是叫他超出常人许多。
尹叙一听这话,意识到了什么:“能为陛下效劳,是臣之幸。”
乾盛帝笑了笑:“朕能有你这等可信之友,亦是幸事。述清,新学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倒是江南那边,目前还由秦槐坐镇,待整合之后又会有一番新局面,这天下终归是要收拢成一片的,届时,朕还是少不了你的协助。此事较新学要复杂得多,你大概要多费费心了。”
尹叙心中一动。
圣人竟然是直接将他摘出来,不再参与陇西的事了。
其实这也正常,一国之君日理万机,最大的矛盾并不代表全部的矛盾。
只要国家还在运转,总有不同的事要操心,新君绝不会将全部力量用在一处。
可问题在于,此前乾盛帝曾略略表露过,希望他能与云珏接触。
当时,这话里分明有周旋之意,如今
尹叙正要领旨,新君忽然语气一转,添了些轻松的玩笑趣味:“对了,朕听闻,那秦家女郎似乎也瞧上了你,时时刻刻同人打听,阵仗较之当初的云珏有过之无不及。尹叙,你可真是生了一张勾人的皮囊,还转对这些少女的胃口,朕都要羡慕你了。”
尹叙拧了拧眉,又听新君道:“不过话说回来,这诸道权贵的子女,放到朕的眼皮子地下,是他们的表态,也是朕的潜在麻烦,至少不能叫她们有什么闪失。你说朕若叫你帮忙照看着她们,你会不会有些为难?”
尹叙脸色已沉:“陛下……”
乾盛帝兀自笑了起来,笑声清朗:“朕同你开玩笑的……”
……
从宫中出来,尹叙本打算去一趟国子监,结果被尹相留下的人半道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