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叙看着面前俏生生的小脸,弯唇浅笑:“没什么。”
云珏眯了眯眼,“骗人。”
尹叙心感无力。
她眼力最是敏锐,他是领教过的。
可尹叙还是不想与她谈论这些,正欲找个话题遮掩过去,就听云珏道:“哦——你是不是在烦恼尹相要云、赵两家出兵支援江南诸道剿灭水寇的事呀?”
尹叙正要带着她走走,闻言差点左脚拌了右脚。
他以为她在为国事忧愁时,她在烦恼儿女私情,他放下忧虑任她撒娇,她冷不妨又谈起国事,偏偏还是敏感难言的事。
这个小混账!
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尹叙的表情严肃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早上散去后,他只和下朝归来的父亲谈了片刻,便直接找她一起出府。
老实说,他的确有些遮掩心思,不想让她知道。
可现在……
请问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与此同时,尹叙心里又有些警醒,她的情报消息比他想象的更灵通,难道……
“谢师姐和阮师姐说的呀!”少女脱口而出,面色自然又平静。
尹叙生生一愣,他甚至可以想象谢清芸和阮茗姝在谈得消息后,是抱着怎样一种看好戏的心态殷勤相告。
心中刚刚升起的那点疑,转眼就变成了薄薄的怒。
这女子搬弄起是非来,哪分什么出身修养。
都是一样的恼人。
但尹叙此刻顾不上恼怒,他看向面前的少女,眼神里隐含审视打量,问:“那你……如何看?”
云珏张口就来:“那就打呀!”
少女轻松的回答和态度,不夹杂一丝复杂的考虑,有些天真,也让尹叙忍不住发笑。
云珏还很认真的同他分析起来:“如今圣人登位,民心归一,各藩镇虽然各自为政,但若为国家昌盛,也理当守望相助嘛!不过……”
她露出些许愁苦,尹叙竟也陪着她认真起来:“不过什么?”
云珏眨巴眨巴眼,很认真的说:“一来,我们陇西擅陆战,对的多是游牧骑兵,此次江南诸道作祟的乃是阴险狡诈的水寇,战术上或许不大相通,我怕陇西的军马也未必有致胜把握。最重要的是,整个陇右道至陇关的兵马各行其职,牵一发而动全身,不是随意可以撤离调派的。”
尹叙眉尾轻挑,竟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而且呀。”云珏轻轻舔唇,迟疑的看了尹叙一眼,欲言又止。
尹叙会意,环顾左右,最终还是把她带出衙署,在无人的地方说话:“有什么便说,你对我,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这话似是戳中了她,少女忽闪着大眼睛,一点点溢出笑意:“嗯!”
她真说了:“尹叙,我虽然不及我的兄长和阿谨那样可以守境打仗,手握重权,但我是那里长大的,没有人比我更懂我的故乡。”
云珏拉住尹叙的手:“你可知,多年前陇西也很穷的。流寇作乱,商路不通,很多气候糟糕的地方,寸草不生荒无人烟。”
“后来,我父亲率军驻于陇关,清缴流寇,配合朝廷维护商路,一条能让商旅畅行无阻无忧无患的商路得由多少大大小小的厮杀和尸体奠基,旁人根本一无所知。”
她水汪汪的眼眸看向尹叙:“一方安定,换来的不仅是百姓安居,还有百姓安心,才有百业俱兴,赋税盛收,自然富庶繁荣。”
“陇西富庶都是一兵一马一刀一枪挣回来的,不曾有一分一厘强取豪夺。艰难时不曾有人主动支援,光景好了怎得还成罪过不该了?合着大周天下都该乱糟糟的,圣人才开心吗?倒不是说陇西不该支援平乱,但若那些人将一件本该和气商量的事做得颐指气使,是不是不大应该呢?”
最后一句话,少女软软的调子蓄满了委屈,仿佛陇西已经在声讨之下无奈妥协,把自己苦苦打拼来的一切拱手而出,任人觊觎搜刮。
若是换一个人,尹叙必定能搬出若大道理,譬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是千百年来不变的道理,天下归一,皆属于王,群臣听令,自该君主如何调配安排便如何行动。
若再上纲上线些,凭她这番话断出些叛逆之意也是可以的。
可是,瞧着她这副可可怜怜的小样子,尹叙心下却是叹了好长一声。被她捉住的手掌反转过来握住她的小手,顿了顿,又滑至指尖,安抚性的捏了一下,男人声线温柔,语气既无奈又好笑:“是啊,挺不应该的。”
少女眼眸倏地睁大,黑眸中闪烁着动人的光彩。
嗯,她完全被安慰到了!
第51章你这逆子!
朱昌杰很快便将手上的事情忙的差不多,出来寻二人。
彼时,云珏已重新把尹叙拉到花圃边看花儿,尹叙屈腿蹲在她身边,信口与她说道着这些看起来并不知名的花儿。
云珏纯粹看个颜色形状,哪里想得到这些花在尹叙口中也是有名有姓有来历。
她听得十分认真,直至朱昌杰来时才被打断。
“部中事务繁忙,久侯了。”
二人起身行礼,尹叙说:“朱尚书言重,是我们叨扰了。”
“唉唉。”朱昌杰不赞成的摆摆手:“云珏是老夫友人之女,说是未行拜礼的义女也不为过,她到府上,本该同到自己家一样,你们既是同窗,便都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