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茗姝读完前两句,已将其视作实实在在的思春艳诗,飞快别开目光再不多看。
都是闺阁待嫁的少女,不堪入目的淫/词艳曲春/宫画册,背地里想怎么看就怎么看,待到快出嫁时,家中甚至会请嬷嬷一一指导。
但到了外面,这些东西别说是品,就是碰上都要立刻坚贞的移开目光,不可沾染半分的!
可这个云珏,写了这些东西,不仅上呈博士,现在还贴出来,真是……
伤风败俗!
“发生什么事了?”孙博士的声音自围观的圈子外传来,惹得众人一一转头。
尹叙眼神一动,侧目看向孙博士。
距离早课还有一阵,博士们此刻都该在博士厅。
孙博士会来此,只能是有人传了话。
尹叙眯了眯眼,当下已有了判断,与孙博士一道来的,是谢清芸。
第9章“云珏!你还不认错!”……
孙博士之所以会私底下悄悄跟云珏说作业的事,不是因为多看好她偏袒她,仅仅因为她是圣人特别安置进女学的。
圣人和太后虽然没有明说,但孙博士猜得到,他们希望利用女学来将云珏留在长安。
所以,云珏出不出挑并不重要,用不用心都无所谓。
处理她的要义,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至于打回那首诗,也是因她的一些私心。
即便云珏的态度和弊病是被家中人放养纵容出来的,现在也已经是她的学生,好坏都间接与她挂钩。
若将那首艳诗上呈御前,说不准会叫旁人觉得是她这个博士教出来的。
如此一来,她颜面何存!?
长安城中才学兼备的女眷不止她一人,她好不容易得到机会,眼下依然有人虎视眈眈。
她必须小心翼翼,不可让她们抓住把柄。
现在云珏公然叫板,她若不震住,在国子监怕是会站不住脚。
是以,孙博士冷下脸:“云珏,你可知胜文栏是何人设立,你怎敢从旁私设相提并论,简直是无法无天!”
谁都知道,胜文栏是圣人设立,用来激励学子的。
云珏私设展牌,往大了说,是在藐视圣人。
放眼整个国子监,即便跋扈如范闻,也不敢这般造次。众人无不诧异的打量着云珏,谁也不敢插手多话。
面对孙博士的斥责,云珏气定神闲回道:“博士此言差矣,试问在场各位,谁会将这块木板与旁边的胜文栏视作一般?”
周围一片宁静。
云珏:“您看,无人觉得呀,那又何来相提并论一说?皇恩浩荡,一块破木板根本取代不了;同样的道理,一首诗的好坏,即便与博士意见相左,也并不影响博士在学生们眼中的德高望重,不过是各花入各眼。”
孙博士喉头一堵,一时竟无言以对。
尹叙听得嘴角轻掀。
原本以为她只是机灵活泼,谁想还这般牙尖嘴利的。
谢清芸拧起眉头,开口道:“云珏,你口口声声辩驳自己并非是在亵渎皇恩轻慢师长,可孙博士是奉皇命入学教导我们,你质疑她,便是亵渎皇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惹博士动怒,这便是轻慢师长。”
“学海无涯,一时的优劣并不能定全局,与其在此事上纠缠不放胡搅蛮缠,不如挑灯苦学,让博士与其他人瞧见你的成绩,真心钦佩你。”
谢清芸娓娓道来,不慌不忙,将一道道视线牵到自己身上。
一个是横冲直撞无礼大胆的陇西将门女,一个是温婉贤淑知书达理的长安贵族女,两厢比较下,众人自然为谢清芸的姿态折服。
细想想,她谢清芸就是凭才学在国子监中声名远播,甚至整个长安都排得上名号的。
就连皇后母族阮氏嫡女阮茗姝也位居她之后。
她这一番好言相劝,越发衬托出云珏冲动无知,自以为是。
此刻,但凡还想继续在国子监混到结业,此刻都该收敛,顾着最后的脸面。
可云珏面不改色,张口就问:“谢师姐的意思是,博士的话比圣人还管用,但凡博士说不好,即便圣人觉得好,那也是不好,是吗?”
谢清芸眼神一凝,她可没这么笨,会被云珏三言两语带沟里。
这种话怎可表态,说了就是两头不讨好。
谢清芸露出失望的样子:“云师妹,你真是冥顽不灵。”
“云珏。”孙博士走了出来,面色沉凝:“此前我便说过,要你重作,是因你态度不端离题万里。私下告知,是念在你少不更事,护你颜面。没曾想,你小小年纪,将心气看的比你女儿家的颜面清誉更重要,身为师长,我无话可说。”
孙博士看向她自己立得木牌,语气无奈:“便是再高明的老师,遇上顽徒,一样束手无策。今你不服我,也无谓口是心非道什么尊崇。我一介妇人,得太后青睐入学授课,已是无上荣幸,今未能将你教导,是我失职,亦是我无能。”
孙博士眉眼冷清,酿情扬声:“今日我便进宫向圣人与太后辞去博士之位,你这位高徒,我教不了,但愿这长安城的女博士里,能有让你甘心服气拜为师长者。”
此话一出,整个女学都轰动了。
谢清芸第一个站出来:“博士岂可妄自菲薄,博士是太后钦点女中翘楚,才情满怀令人敬佩,今学生令博士失望,理当请罚,岂能让博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