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想起先前曜日堂里那些各种各样的目光,不由回身将她抱住,说道:“好姐姐,我的父亲也是你的父亲,往后你想要什么,直接管父亲要便是。”
沈弋闻言眼眶又是一红,抬眼见着紫英远远地走来,遂直起声来噗哧一笑,说道:“得了吧,我可怕了你吃醋。”
说完转到博古架前站定,望着那上头的汝窑摆盘,却是又敛了笑色,幽幽地道:“不过我可真羡慕你双亲安在,你可知道原先父亲在时,他也十分疼爱我。如今我虽然还是府里的大姑娘,可是失去父亲,到底如同断了只翅膀,便是飞得再高也有限了。”
沈雁看着她背影,忽然说不出话来。
痛失亲人的滋味她比谁都清楚,沈弋眼里时常有郁色,她看得出来是因为早逝的沈宪。按照长房如今的境况,在府里还是不堪忧的,沈芮是长子嫡孙,将来这家业论理还是会传到他手上,可是在那之前,长房该面临的一是沈弋的未来,二是沈芮的前程。
沈弋没有父亲为后台,虽然沈夫人也还是照样会为她选择一门极好的亲事,比如说前世的程阁老的嫡长孙,可是终归沈观裕会故去,接替沈家的是年幼的沈芮,如此一来沈弋过去之后不但难以给婆家带来利益,兴许更需要夫家来扶持幼弟。
如此虽然也没什么,前世的沈弋正是这样做的,可是从她在婆婆和妯娌面前低眉顺眼可以想见,即使她达到了借夫家力量扶助娘家弟弟的目的,她在夫家的日子过得也必然不称心。
沈弋是个聪明人,想来她眼里每每露出的哀意,至少有一半也是为将来的自己。
“大姐姐。”沈雁走上去,叹气道:“你不用怕,便是大伯过世了,也还有我们愿意做你那只翅膀呢。”
沈弋两肩微僵,半日缓缓转过身来,轻轻牵起她的手,含泪道:“嗯呢,我们是一辈子的姐妹。”
沈雁按住她轻颤着的那只手,笑了笑。
二房最不爱沈夫人待见,可是沈弋冒着被沈夫人不满的风险也与她坦诚相待,她从来都知道,她是打算借助沈宓的力量为沈芮以及她自己的将来拉助力。
沈弋只要跟二房关系亲近了,沈宓日后自然也会替侄儿侄女打算,更加上他若升官加禄,越发受到朝廷与天家器重,有了这样一位叔叔,沈弋不必在夫家忍气吞声,也可放心沈芮跟着沈宓。有了这两层,她自然会处处维护她,坚定地与她站在一处。
可是即使知道她这份“真诚”其实并不单纯,沈雁也愿意接受她。
一则自然是沈雁也需要她在沈府的力量,二则是她这点算计在她看来实在不算什么,换成是她,她也一定会像她这么做。怀有目的又有什么要紧?只要她是愿意见着她好的。有了长房这层算计在,沈弋更加不会害她,这是她确定的。
她甚至想过,如果后来不是发生了华氏那件事,她不搬去金陵,沈弋也还是会想办法跟她建立交情,毕竟不是谁都有资格被皇上召去围场侍驾的,沈宓在御前的地位,是很多人所看重的。
“姑娘,奶奶因着舅太太要来的事请您过去正房说话,大姑娘也在,不如请一道去帮着参谋参谋。”
紫英跨进门来,手搭着门帘笑着道。
因为华家人明日到来,二房里四处都洋溢着一股欢快的气息,连紫英她们说话都比平日高了两分。
沈弋此来本就是为着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闻言便就拭了拭眼眶,笑着道:“二婶有吩咐,我焉敢不从?”说着挽了沈雁,一道去了正房。
再来瞧三房这边。
刘氏在曜日堂全程都有些魂不守舍,好不容易散席回了三房,魂儿却还是留在了外头似的,整个人坐在那里就像尊雕像。
琳琅走进来,说道:“舅太太刚刚让人递了讯儿来,请奶奶回府一趟。”
刘氏听到是娘家弟媳媳相请,下意识站起来,嗯了声,抬步就要出门。走到门口又想起回娘家也不能就这么回去,只好又回来开了箱笼,翻出两包花胶,让人拿着才出了门。
先去上房请示了沈夫人,然后才乘马车出街。
刘府并不远,不过与麒麟坊相隔一座玉鸣坊,但环境却与麒麟坊有天壤之别。
马车从一众货郎的吆喝声里到了刘府门前,叩开斑驳的大门,刘母跟前的郑嬷嬷一拍大腿,用她一惯尖利的嗓子高呼道:“哎哟,我们姑太太您可回来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