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节(1 / 2)

盛唐风流 凤鸣岐山 2681 字 2023-10-18

“下官参见韩王殿下。”

韩王乃当今皇叔,位份尊崇无比,然生性简朴,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此番大驾出动,居然就只有一辆马车、数十护卫,身上也不曾着王服,仅仅只是穿着件布衣,乍一看上去,简直就有若街边的普通老者一般,这等情形落在狄仁杰的眼中,脚步不禁为之一顿,但却不敢失了礼数,忙疾走着抢下了台阶,恭谨地大礼问安道。

“狄大人客气了,快快免礼,老朽冒昧前来,多有打搅啊。”

李元嘉笑得很客气,客气得有若老朋友相见一般,浑然不见了当初摆架子给狄仁杰脸色看的威严,也不等狄仁杰将礼行完,便已抢上前去,伸出双手搀了狄仁杰一把。

“不敢,不敢,殿下,您里面请。”

相对于李元嘉的和煦与客套,狄仁杰却是一派的谨慎状,并没多寒暄,只是恭谨地后退了小半步,摆了下手,示意李元嘉先行。

“嗯,好,好,好,狄大人,一并走罢。”

李元嘉似乎一点都不在意狄仁杰的拘谨中透着的生分,笑容满面地连声叫着好,一伸手,甚是亲热地拉了狄仁杰一下,示意其一并进府,狄仁杰这一回倒是没再多客套,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落后小半步,陪着李元嘉一道进了府门,一路说笑着直抵二门厅堂,各自落了座之后,自有随员奉上了新沏好的香茶,而后各自退了下去,堂中只剩下狄仁杰与李元嘉父子在。

“狄大人今日辛苦了,听小犬说,此番现场勘查颇有所得,不知可是如此么?”

下人们退去之后,李元嘉没再多废话,直截了当地便直奔了主题。

“确是略有所得。”

狄仁杰似乎不怎么情愿谈论案情,只是简而概之地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哦,那就好,那就好啊,不知凭此线索可能救回春耕专使否?”

李元嘉乃是别有用心而来,自是不可能因狄仁杰的缄默而就此放弃,这便装出一副欣慰的样子,手捋着胸前的花白胡须,意有所指地往下问道。

“这怕是难啊,现场所得不多,要救回王大人,恐还须韩王殿下主导大局啊,下官实难当此重任,惭愧,惭愧。”

狄仁杰自是听得出李元嘉话里的潜台词,但却并不打算立马接招,这便作出一副为难无比的样子,眉头紧锁地摇了摇头,满面愧色地回了一句道。

“狄大人过谦了,老朽年事已高,精力难续,这主导大局之重任还须狄大人多多担待才是,放心,老朽这就下令,全潞州境内大小官吏皆听凭狄大人调遣,务求能将王大人救出贼手,若是再多迁延时日,朝廷的脸面怕是要不好相看喽,还望狄大人能以大局为重,一句话,要人要钱要兵,老朽皆全力支持!”

眼瞅着狄仁杰不肯应承,李元嘉心中不免有些焦躁,这便将姿态放得极低,一派予求予舍之架势。

“这……,殿下如此厚爱,下官实是当不起啊,下官还有圣命在身,实不敢妄为也。”

昨日在刺史府上,狄仁杰本已是答应过此事了的,不过那时是那时,这会儿有了把柄在手,狄仁杰可就不是那么好说话了的,任凭李元嘉姿势摆得多低,狄仁杰就是不肯应命。

“狄大人所言倒也有理,这圣命确是耽搁不得,只是王大人又不可不救,不若这样好了,涉县之事老朽亲自出面打理,终归会给狄大人一个满意的交待,至于救出王大人一事么,就烦劳狄大人多多费心如何?”

李元嘉如今是处于被动的一方,要想从此案中安全脱身已是很难,唯有指望着能与狄仁杰达成个协议,否则的话,不死怕也得脱上层皮,这会儿被狄仁杰逼到了墙角上,无奈之余,也只好做着丢车保帅的准备了。

“殿下如此爱重,下官惭愧,惭愧啊,只是圣命有时限,下官却也不敢耽搁了去,这样罢,下官便在这上党城中多耽搁三日,若是能有所得最好,若是不能,下官还须得赶往涉县办案,殿下您看如此可成?”

狄仁杰吧砸了下嘴唇,又掐了掐手指,一脸为难状地长出了口气,话里藏话地给李元嘉上了一道紧箍咒。

“三天?好,那就三天罢,老朽就指望狄大人了,还请狄大人多多费心,老朽就不打搅了,告辞,告辞。”

这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形下,李元嘉实在是没了讨价还价的底气,就算是再不甘,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答应了狄仁杰的“勒索”。

“下官恭送殿下!”

协议既已达成,狄仁杰自是懒得再与李元嘉多废话,见其要走,也就顺势站了起来,煞是客气地陪着李元嘉父子一道出了府门。

“狄大人留步,先前所言之事就烦劳狄大人多多费心了,告辞,告辞。”

府门外,李元嘉很是客气地朝着狄仁杰拱了拱手,满脸笑容地交待了一句场面话,而后便在下人们的服侍下,上了马车,待得车帘子一放下来,脸上的笑容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面色阴沉得有若寒冰一般,这等情形一出,登时便令紧跟其后转进了车厢中的李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小心肝跳得险些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

“父、父王,您,您为、为何……”

李谌虽是受惊不轻,可心底里的疑问却是怎么也憋不住了,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家老父为何要对狄仁杰如此这般的迁就,这便壮着胆子,试探地开了口,只是喉咙干涩无比,结巴了半晌都没能将话说完整。

“哼,若不是你这个蠢货,为父又怎能落到这般田地,废物一个!”

李谌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之下,李元嘉满腔的怒气尽皆朝其发泄了去,毫不容情地便是一通子臭骂,直骂得李谌面红耳赤不已。

“父王息怒,父王息怒,孩儿以为事情尚大有可为,实无须对其妥协到这般田地。”

或许是被骂急了,李谌反倒是放开了,梗着脖子便顶了一句道。

“尚有可为?好,很好,尔且说说这个可为又是怎个为法?”

李元嘉被李谌这么一顶,怒极反笑了起来,气不打一处来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句话来。

“父王,那狄仁杰不过就是有几支残弩在手罢了,就算说破了天去,也不见得能拿我潞州如何,大不了推说军中遗失罢了,顶多不过申诫之罚而已,又有甚了不得的,孩儿自认了这责去也就是了。”

李谌到了如今还是看不透事情的关键之所在,自以为是地陈述着,却是没注意到李元嘉的脸色已是难看到了狰狞的地步。

“唉,你这脑子怎地看着便像是猪脑,事情若是如此简单,为父又何须妥协,好好想想那王方明如今在何人手中!若是此人回了京师,再加上狄仁杰的现场勘察公文,我潞州拿甚子来免灾,就你这个脑袋能顶事么?”

李元嘉实在是气到了无可再气的地步,伸手点了点李谌的脑袋,长叹了口气,万般无奈地揭破了谜底。

“啊,这,这……”

李元嘉如此一说,李谌这才识得厉害——光有王方明的证词不足为凭,光有狄仁杰的勘察文书也不可怕,左右话都是人说的,潞州方面也大可胡搅蛮缠上一番,未见得就会吃挂落,尤其是在武后主政的时候,可这两者一结合在一起,那便是铁证,将李元嘉父子一网打尽已是绰绰有余了。

“慌个甚,听好了,这几日将别院盯紧了,一旦他们与那伙贼子联系上了,你该是知道如何去做罢,嗯?”

李元嘉可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这一见李谌终于知道害怕了,也就不再多做解释,而是声线阴冷地吩咐了一声。

“啊,是,孩儿知道了。”

李元嘉的声音虽不大,可内里蕴含的杀机却是浓得很,李谌心一惊,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出言应了诺。

“嗯。”

该说的都已是说过了,李元嘉自是不想再多废话,双眼一闭,假寐了起来,只是额头上的青筋却是弹跳不已,显然其内心并不似表面上那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