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2 / 2)

宫记晏然传 荔箫 2749 字 2023-10-18

gu903();“无碍无碍。”我摆一摆手,笑意苦涩,转睛睇向她又道,“不过既不是有意让本宫伤心,良妹妹又为何突然提起那石榴树呢?”

宫中素来是这样,有些时候话语中蓦然提起一些平日里无人说及的人或事,听似无心之语的闲聊往往有旁的原因。良美人这话就甚是明显,莫说她从前不曾在簌渊宫居住过,就连走动也很少,此时提起,决计不会是简简单单的提上一提。

可这样的说辞,往往是不会被直言揭穿的,被我直接的一问,良美人怔了一怔,讪笑一声:“姐姐心思通透,臣妾早不该兜这个圈子。”

我衔笑嗔道:“无关本宫心思通透与否,同住一宫本也不需兜这圈子,妹妹有话直说便是。”

她低垂下眼帘,语声也随之沉了下去:“姐姐,有句诗说‘移得珊瑚汉苑栽’。”

我微有一凛:“良妹妹什么意思?”

冯琼章睨了良美人一眼,柔荑轻拈起一粒石榴放在掌心,丹蔻一挑,瞧着那流出的浅红汁液幽幽笑道:“娘娘还不知道么?陛下刚回宫,萧太尉的长子就入宫觐见了。这位萧公子啊,风流倜傥,才名动锦都,却不愿入朝为官,陛下惜才屡次召见他也不肯。”冯琼章黛眉微微挑动,轻笑道,“这次不仅主动觐见,还给咱们陛下备了份厚礼。”她的视线再度移向良美人,笑得明艳,“便是良妹妹说的那移栽汉苑的榴树了。”

我沉下一口气掩饰住惊诧,平静地问她:“萧家向宫中进献美女了?”

冯琼章一低眉:“是。好大的手笔,寻了煜都头等的舞姬来,还是个清白身子的。又是这位萧公子亲自送了来,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留下了。位份倒是不高,正九品良使。”她垂眸一笑,和缓道,“大抵是怕娘娘不快才未告诉娘娘,旁人都已知道了。”

正文068.新旧

早知姜家爱权嗜政,如今看来,萧家也实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也对,“权倾朝野”这四个字本与萧家半分扯不上关系,好不容易嫡女作了皇后、庶女作了宠妃,阖家地位扶摇直上,自然不愿此时放手。

可萧修容前脚在梧洵失宠降位,他们后脚就能选这样一位女子送入宫中,反应也实在够快。

宏晅倒是没有让这位萧家送进来的宫嫔去和萧修容同住,而是赐居在了鹭夕宫疏珊阁,馨贵嫔宫中的一处。

诗染为我奉茶都奉得小心翼翼,目不敢移地观察着我的神色,我斜她一眼:“干什么这个样子?以为我会为那岳氏置气么?”

诗染未说是或不是,只道:“娘娘……那可是萧家送进来的人。”

我但笑不语。

萧家送进来的人,却未必是为帮衬着萧修容来的,反倒是助嫡女的可能更大一些。萧氏雨孟坐着后位,这么些年来虽不得宠但也算稳固,萧修容的存在本就是为了能从心意上拴住宏晅,让萧家走得更顺。目下萧修容失宠,萧家急着送这份大礼进来,说是为了弥补萧修容的空缺也不为过。

我盼着她们自己斗起来,却不能寄希望于此。但凡萧修容还识些大局,就不会去动自家送来的岳良使。

着云溪去备礼,云溪挑了金宝地嵌珠宝手镯两对、金嵌珍宝白玉荷包三只,又加犀角雕花杯两个,让宦官小心地端着,往鹭夕宫去。

能名动煜都、让萧家看中送进宫的女子,必定不是个泛泛之辈,我心中有着准备,见到她时仍是一惊。

好个明艳动人的女子。妆化得并不浓,一张娇娆的面容却使得旁边放着的六宫贺礼皆尽失色。那五官就如同画中仙子,完美得挑不出一点瑕疵。明眸皓齿,肌肤胜雪。她穿着一袭浅灰绘墨竹纹的齐胸襦裙,帔帛也是水墨花纹,毫不亮眼的颜色,在她身上美得出尘绝世。

我当即意识到,如是为敌,她必是个劲敌。因为她和宫中的所有嫔妃,都不一样。

就如宏晅说的,我与旁人不一样,那是儿时结下的情谊;而她,是足以令人瞠目的美貌,连我见了都吃了一惊,没有那个男人会拒绝,哪怕从前与她无半点情分。

她移步娉婷,在我面前俯身下拜:“臣妾岳氏凌夏拜见宁贵姬娘娘,宁贵姬娘娘万福金安。”

我伸手虚扶了一把,颌一颌首,莞尔道:“恭喜良使晋封。”

宦官将贺礼奉上,由她身边的宫人接过去,她又衔笑一福:“多谢娘娘。”遂请我入座。

礼数也周到。我知道,眼下的后宫,大约没有谁能挡得住她获宠了。就像夏时出水的芙蓉,亭亭而立于池,园中百花开得再艳,也奈何不得她自有一番天地。游人赏花,行至池边,眼中便只有她。

我回到明玉殿,叫婉然取了茶叶茶具来,自沏自饮,重拾这许久不曾练过的手艺。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感在心头萦绕着,说不清的感触。是因为知道岳氏会得宠么?不该是,宫中总会有新宫嫔的,我早就清楚这些。

只是,她那么美。比萧修容更明艳,又具备萧修容所没有的清丽,我比不过的。

那么在宏晅心里呢,我还比得过么?拿情分与她的美貌相较,我比得过么?

哦,她还有一副好嗓子,曾经使她名满煜都的好嗓子。

她的才情应该也不错吧,不仅是琴棋书画,还有诗词歌赋。锦都也好,煜都也罢,能排得上号的歌舞伎,这些都断不会差。

我哪一样也不通,宏晅不是没笑话过。

可那时只是并无恶意的说笑而已,如今有这样一位生生对比出优劣,他心里,会分出高下吧?

“母妃……”一声轻唤,我拉回思绪偏过头去,元沂正怔怔地望着我说,“母妃眼睛红了……”

我强笑一声,抱过他放在膝上:“嗯……母妃昨晚睡得不好。”

“母妃带我去找父皇……”他说。

找父皇?我心中轻叹,这个时候,他也该召见岳良使了吧?纵使他之前对此毫无所谓、甚至是看在萧家的面子上才留下她,可一见之后……绝不会一样了。

就如汉时平阳长公主府歌姬。

她也是那样受人轻唾的身份,差点被发落出宫了,可就是那最后一次面君,让她一步步地走向了后位。当时的皇后陈氏……可是大长公主的女儿啊!

思皇后。这是她的子孙奉与她的谥号,就是这个歌姬,成了第一位有谥号的皇后。现在人们提起她都是这样的称呼,带着些许崇敬避其名讳。

呵,卫子夫,我从第一次读到她的故事时便在想她究竟何德何能去夺那后位、去夺那藏娇的金屋。

今日却出现了这样一个人,让我乍然明白,原来真的有人可以美到让女子也觉惊愕,又在惊愕之中生出自卑,觉得自己毫无与她作比的资本。

所以梨花带雨的一哭,就那样轻而易举地搏过了金屋藏娇的允诺。

那么他许诺给我的一世安宁,也敌不过这样的姿色吧?

案前多枝灯中的烛火哔啵作响,明晃晃的一棵火树,照得满室通明。元沂已经睡了,我仍静坐案前等着。不是等他,只是等一个我并不想听到的答复。

我从来无所谓宏晅晚上召幸哪一宫的嫔妃,因为他一月里少说也有八|九日是来簌渊宫的,白日里的相见更多些,我没必要去在意那些、去吃无所谓的醋。这一晚,我却这样的不甘心,等着林晋带回来那个答复,那个我明明知道却又奢望是自己错了的答复。

门声一响,林晋垂首步入,安静的殿中,烛火声与他的脚步声显得别样清晰,他一揖:“娘娘,岳良使成舒殿侍驾。”

果是如此。我松出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却仍是平静:“知道了。去告诉云溪一声,再备一份礼给疏珊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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