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翎目光死死看向吴佐一,吴佐一顿了顿,很快,又从方才的叩首到重新跪直,从早前的痛心疾首到眼下的义正言辞,“陛下,此事已然牵连平南侯府,大理寺强压下此事,陛下也迟迟不肯表态,究竟是袒护何人,要如何袒护?”
吴佐一言罢,殿中都是惊讶!
“吴佐一,天子跟前岂容你放肆!”一直没有开口的宁相忽然打断,“陛下已经说了,此事丽和殿相议,你这是做什么!”
吴佐一大笑一声,“陛下,宁相!江山社稷不可如此啊!千里之穴尚且能溃于蝼蚁,更何况此事远不止如此!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奈何陛下啊!陛下为何视而不见!老臣……老臣不能愧对先帝,愧对先祖!……老臣,老臣只能死谏!”
吴佐一言罢起身。
也不知可是巧合,吴佐一原本就跪在宫柱一侧,当下就朝宫柱撞去!
因为实在太快,禁军侍卫又都在大殿两侧值守。
吴佐一这一幕来得突然,禁军侍卫根本来不积极拦下,就算是最近的沈辞和小五都没赶上!
而吴佐一本就年迈,这一撞又带了十成的力道,是根本冲着寻死去的,本就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于是只听“哄”的一声,吴佐一撞头倒地,宫柱上和吴佐一头上都是血迹!
啊!!!
大殿之中顿时一片惊慌,这还是天子这一朝,不,还有先帝,天子祖父这一辈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沈辞离得最近,最先上前,“太医!”
人还未死,是要穿太医!
启善连忙吩咐,“传太医,传太医,快!”
内侍官赶紧照做,大殿之中也一片慌乱,等小五上前从沈辞手中接过吴佐一,是见还要一口气在;但见眼下殿中已经混乱,沈辞起身,“天子在此,所有人原地待命,以防有人浑水摸鱼。”
殿中忽得安静下来,启善也好,宁相也好,还有朝中官吏都纷纷看向沈辞
是了,这个时候倒是沈将军清醒!
沈辞继续道,“禁军听令,守好天子!”
“是!”
至此,殿中未再生乱。
宁相也朝殿上拱手,“陛下可有受惊?”
陈翎是没想到吴佐一会如此……
她其实应当想到的,她都想到吴佐一是弃子,准备连命都豁出去,但没有人会想得到吴佐一会血溅当场。
这背后之人深谙权术之道,也知晓如何拿捏人性。
陈翎沉声道,“太医呢?”
启善应道,“老奴再让人去催!”
等太医来,禁军随同将人抬了下去,殿中,御史台官吏各个眼中含泪,群情激奋,带头之人道,“自陛下登基以来,天下清明,吴大人时时挂在口中一句便是天子贤明,洞察朝中,体察民心,御史台无本可参,乃朝中幸事,百姓幸事。如今吴大人却在朝中死谏,何等悲壮!作为监察御史,吴大人没错,是有人在朝中混淆视听,微臣恳请陛下秉公处理,彻查此事!”
言罢,叩首不起!
身后的御史台官吏皆叩首,“恳请陛下秉公处理,彻查此事!”
既而有更多朝臣纷纷附近,“恳请陛下秉公处理,彻查此事!”
方四平拢眉,这是将天子逼到不得不动大理寺和平南侯府……
方四伏心中唏嘘,没这么简单,这恐怕才刚刚开始。
第118章避嫌
由得吴佐一的死谏在前,再加上御史台一众官员言辞恳切,殿中不断有官员加入请命当中来。
宁相身为百官之首,此时理应做天子与朝臣之间的缓冲,也避免更多人朝臣被煽动,左右天子更多。
故而宁相上前,旁人便纷纷噤声。
“陛下,吴御史与常寺卿所言皆有道理,但身为监察御史之首,吴御史死谏,何等悲壮,湖城官银失窃一事,既然事关平南侯府清誉,相信平南侯也愿意配合大理寺彻查此事,也可还平南侯府清白。”
宁如涛言辞中肯,既照顾了御史台一干官员的情绪,也安抚了平南侯府一派的官吏,也没有站在常世勇和大理寺的对立面。
宁相这番话于各方而言,都很公允。
常世勇也看向殿上,但天子应道,“宁相思虑周全,此事,就按照老师的意思来办,众卿,都起身吧。”
“谢陛下!”
得了满足的众臣也都相继起身。
相比方才矛盾冲突到极致之时,此时的殿中明显安稳了许多。
宁相再度拱手,朝向天子台上说道,“陛下,依老臣之见,常寺卿此事并未提前知会同陛下,也未给湖城一个答复,所以才有今日一说,是常寺卿有处置不妥之处;但常寺卿行事,确以大理寺惯例为范,并无旁的过错。只是为了避嫌起见,此事最好不由常寺卿来继续主事,老臣建议,此事有大理寺少卿姜宏允主持。”
常世勇心中一舒,此事宁相开口,算是将他摘出了。
也算公允。
让姜宏允主持此案,也合情理,更不会让天子下不来台。
常世勇上前,摘下官帽,“陛下,此事的确是微臣思虑不周,宁相提到避嫌,微臣认为妥当。但微臣乃大理寺之首,避嫌起见,应暂时交出手中事宜,由姜宏允暂代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