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当日魔宫之中,黑翼上翅羽凌乱,一身狼狈的少女抬头看着自己。
‘我叫司泽。’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用袖角为她擦去脸上血尘,司泽温声对她道。
黑色的羽毛散落一地,他未来的君后看上去实在很是瘦小可怜,全然不像身份尊贵的魔族公主。
司泽见她的第一眼,也甚为惊讶。但她既然是天尧离央,未来就注定会成为他的妻子,他便会好好护着她。
一开始,他对她好,不过是因为她是魔族三公主。但近三百年相处,离央对他而言便不再只是父君为自己定下的未婚妻。
她是阿离,是与自己一同长大的离央,六界之大,也只会有一个他的阿离。
他曾经说,要好好护着她,可是到头来,偏偏正是他害她沦为六界笑柄。
但为了龙族,他别无选择,这是司泽身为龙族少君的责任。
自幼时起,父君便对他耳提面命,身为少君,便必须担负起这个称呼承载的责任。
离央三百岁成年礼那一日,龙族一行浩浩荡荡,当着六界来客的面向她退亲,随即扬长而去。
若非离央在龙宫外苦等他三日,六界传言也不至甚嚣尘上,编排得越发难听。
司泽明知她就在宫外,却没有勇气去见她一面。
便是见了,也无法再改变任何事。
一开始是为了做好龙族少君,后来是为了做好龙君,他放弃了很多,甚至包括他原本以为能与自己并肩的人。
他其实是欢喜她的,只是所谓的欢喜,比不得龙族未来。
而今她也有了相伴终生的人,他应当替她高兴才是。
司泽这样想着,眸中却难掩黯然。
通天海深处,司泽捧着那盏河灯,神思游离。
“你手中拿的是什么?”便在他失神之际,天尧辰月的身影闪现,拦在了他面前。
她手中落下一道灵力,司泽心神恍惚,是以被她得手,那盏河灯落在了天尧辰月面前。
她取出纸笺,扫了一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司泽:“这是天尧离央的字迹。”
“你对她竟还是旧情难忘,可惜啊,只怕终她一生,也不会原谅你了。”纸笺在她手中化为齑粉消散,天尧辰月对上司泽的目光,嘲讽道。
他喉头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径直向前走去。
“司泽,你别忘了,如今我才是你的王后。”天尧辰月阴冷的目光落在司泽身上,缓缓道。
她不在乎司泽心里想的是谁,但决不允许任何人威胁到自己的地位。
司泽停住了脚步:“龙后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就该担起应有的责任。”
“本君绝不会允许你利用水族,去报私仇。”
星落已被贬谪,天尧辰月一心追查杀死天尧聿的那只鲛人,但时至今日仍无结果,只怕背后有人庇佑。
而她心中更恨的人,则是离央。
若非天尧离央废了哥哥修为,他岂会被一只修为低下的鲛人杀死!
但离央如今已是上神,天尧辰月绝非其对手,她当然不会傻到自寻死路。
听到司泽的话,天尧辰月心跳一滞,眸色越见阴寒。
目光相对,司泽眼中一片漠然:“倘若你做不好,本君也不介意换一位龙后。”
“你敢——”天尧辰月怒声道,“我乃是魔族公主!”
“这就是你如今还能站在这里同本君说话的原因。”司泽面上不见任何多余的情绪。
若非天尧辰月是魔族公主,更是她儿子的母亲,早在她暗中调集水族练兵之时,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
六界安宁至今,为了死去的兄长,她竟然想再次挑起战火,将水族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此番北海作乱的龙族也是因你蛊惑逃去凡世,他麾下水军如今应当都在你手中?”司泽徐徐道,“这是最后一次,天尧辰月。”
“别忘了,你不仅有兄长,更有身为龙族的儿子。”
龙族的王后,从来不是非她不可。
说罢,他不再理会天尧辰月反应,就此消失在她面前。
留在原地的天尧辰月握紧了拳,他在威胁她?!
她眸中是无法掩饰的惊怒,拂袖一挥,浮在她面前的河灯因为承受不住这般怒火,瞬间支离破碎,消失在海水之中。
花神观·玉真道长
明州城的灯火之中,离央曾问及玉真道长,她既一心求道,那可愿修无上功法,以求长生。
玉真道长闻言一怔,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我修道法,是为心中宁静,并无他念。”
“我做惯了凡人,不敢奢求所谓长生。”
人这一生,正是因为短暂,所以分外可贵。
对于离央问出这样的话,玉真道长脸上并未露出异色。
当日王姑姑从临淄献艺归来之后,曾对她说起在齐王宫中的遭遇,那时玉真道长便知,离央的身份大约并不寻常。
离央一怔,随即笑了笑:“却是我着相了。”
她与姬扶夜向玉真道长俯身一拜,消失在明州城的灯火之中。
玉真道长眸中并不见讶然,她转头看向夜幕中的灯火,风吹鼓道袍宽大的袖口。
两日后,之前说要买下花神观的纨绔上门道歉,言道自己不该仗势欺人,再三请玉真道长原谅。
他眼下青紫,脸上还有没有散去的瘀伤,看上去很是丧气。
玉真道长不知他为何态度突变,但她素来性情温和,便也受了纨绔的赔礼,将此事揭过。
眼见他离去,阿芜奇怪道:“玉真姑姑,他之前不是还趾高气昂,说定要将花神观买下,怎么如今却上门来赔礼了?”
玉真道长自是摇头,她心中也正奇怪这一点。
阿芜便不再纠结,无论如何,强买道观的事情能就此解决自是再好不过。
两人身后,高大的桃树晃了晃枝条,深藏功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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