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1 / 2)

他的话音一落,严方谨身后的人群立时便吵嚷起来。

“这可是咱们严家的财产!严恪无子,岂能财产旁落?”

“没错儿!女儿承继什么家业,迟早教外姓人哄了去!”

烟雨同娘亲站在车下,只觉得齿冷,抬头看顾以宁,他的眼神森冷,让烟雨莫怕,旋即看向广陵知府。

那广陵知府正战战兢兢地躬身而站,此时对上了顾以宁的眼神,忙命人鸣锣清道。

“严家姑娘到——”

几十只锣,鸣得震天响,霎时将吵嚷的人群震慑住了,他们都转过头来看,正见到人群尽处,广陵知府等官吏躬身而站,一位眉眼森冷的年轻男子清轩而立,他五官俊秀如斯,可身周却似有凉气转旋,令人望之生畏。

而在他的身后,有娇美少女静立,眉眼沉静不发一言。

顾以宁提步,领着烟雨等人穿过人群,站在了高墙之外,眸色沉沉地掠过这一群贪婪的严氏族人。

“此一处财宝乃是严恪私有,遗嘱之上已写明全数留给孙女严烟雨,诸位有何疑义?”

顾以宁将临行时裴老妇人给他的,严恪的遗嘱拿出,扬在了诸人的眼前,广陵知府忙接了过去,飞速由头看到尾,旋即道:“此一份的确为严恪遗嘱,其私印、官府为证的官印、严恪指印皆在。”

万万财富悬在眼前,唾手便可得,那严方谨哪里还能顾忌眼前人的身份,只冷哼一声:“随便拿出张废纸来,便说是严恪的遗嘱?严恪过身已久,余下财产皆收归宗族所有,凭谁的遗嘱都不成!”

烟雨在侧,只觉气血上涌,顾以宁温和一眼看过去,已眼神告诉她冷静。

“既是如此,为何九年间,这一处私藏都不曾被你们发现?”顾以宁朗声道,“你们既与严恪同宗,有着血亲的干系,为何当初严恪获罪时不一同流徙,今日却来抢夺家产?”

严方谨怒道:“严恪犯案,只诛连三族,咱们自然不会硬凑上去!”

顾以宁哦了一声,从容道:“三族之外的同宗,也敢明抢?”

严方谨被一句话怼的面色青白一片,恼羞成怒,指着顾以宁身旁的烟雨怒道:“即便她姓严,也不过是严恪的女儿所出,身上流着外姓人的血!想要拿走属于咱们严氏的财产,那是万万不能的!”

顾以宁冷冷一眼望过去,挟冰带霜的砸在了严方谨的面上。

“女儿同男儿一样,都乃是父精母血孕育而成,如何女儿家就流着外姓人的血,男儿不是?倘或以姓氏而分,严家姑娘早已上过金陵户籍,更是严恪在这世上唯一的后人,如何不能承继?更遑论,当年严家姑娘的父亲乃是招赘在家,承继家业,你乃三族之外的远亲,前来置喙,当真可笑。”

他言罢,眼神微动,人群之外的公主护卫,以及罗映州旗下的甲士皆应声而动,拔剑出鞘。

顾以宁冷道:“启箱!”

人群吵嚷起来,领头的青壮年开始在人群里冲撞,竟似要强闯进高墙之内,眼见着护卫甲士将要同人群起冲突,酿成大祸,忽听得再有锣鼓震天之响,再有鸣火炮的声音,数千身着禁军护甲之人疾步跑来,列队相迎。

“陛下亲临,尔等速速跪迎!”

这一声高唱激越,再看这仪仗的架势,只将在场诸人都震慑住,互相观望着,纷纷下跪,在不敢乱动,山呼万岁。

第112章.开启宝藏(下)(小修语气词)身怀宝……

山呼万岁的声音震耳欲聋,顾南音无奈扶额。

严家的家产,她不好开口,方才一直咬着牙在隐忍。

这帮子趁火打劫的严氏族人,九年前严家陷入危难时,不见他们出手为严恪一家伸冤,流徙路上遭遇山匪的消息传回去,更不见他们派人去寻访流落山东的严家孤寡幼弱,现如今闻见了金子味儿,却一窝蜂的全涌上来了。

她先前也隐隐动过去寻梁东序帮忙的念头,可到底心虚着,生怕叫他帮了忙往后他拿这个来拿捏自己,这便将念头打消了。

冷不防听见内侍官高唱“陛下亲临”,看着这棘手的场景,他来了,顾南音竟没来由地安了心,结结实实地松了一口气。

她往灯火喧嚣处望去,伏跪在地的人头黑黑密密,尽处天子的仪仗煊赫,护卫或执刀、或秉枪,肃然林立在侧,那其中簇着一辆明黄色的六驾马车,高大深阔,堂哉皇哉,威仪委实气派。

烟雨心下忐忑地看看看顾以宁,再看看自家娘亲,那眼神里有未知的惶恐,顾南音接收到女儿的眼神,心下不免五味杂陈。

从前见梁东序,都是轻简装扮,一席素袍满身洒脱,即便是鼓院升堂那一日,他来,也不过是从步辇上下来,身后跟了两列护卫罢了。

而今日,正儿八经的天家仪仗摆出来,他从龙车上缓缓而出,那深穆的眉眼在灿然灯色的映照下,竟宛若天神降临,显出同往日截然不同的威威赫赫来。

梁东序并不叫万民起,只在高高的龙车上站定,凛冽如寒冬的视线往下方诸百姓缓缓扫去,最终将眼神落在了高墙下正肃立而站的几人身上。

爱婿顾以宁依旧是那一副清冷的孤高模样,爱女烟雨身子半藏着,露了一边的眼神无措,倒是顾南音,垂目低头不语,看都不看他一眼,身周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梁东序心里一咯噔,几分惶恐爬上心头,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那一晚阮庸送了鞋袜之后,他跑去梅庵严家顾南音的床上卖小可怜儿,都说到当外室了,娘子还是没松口。

他前几日果真自掏腰包,在梅庵对过买了间宅子,想趁着政务不忙的时候便来伺候娘子。

谁知今日大朝会,顾以宁告了假,他着人打听,才知道他们往广陵去了,可把梁东序委屈坏了:这显然不拿他当一家人。

索性今儿没什么政务,他便直接领着人往广陵赶,午饭晚饭都搁下了,才勉勉强赶到,似乎还赶上了个棘手的时候。

罢了,先不管娘子高兴不高兴,先将事儿解决了再说。

梁东序转开视线,往车下跳去,自有人围簇上来,他冷冷道:“请裴老夫人下车。”

跪伏在地的百姓们依约有些骚动,便是顾南音都生了几分疑惑:晨起,干娘犯了头疾,直晕的站不住脚,这才没请她一道来,梁东序倒是能耐,将干娘带到了广陵。

这样也好,说千到万,都不如严恪的遗孀说一句来的直接。

裴老夫人今晨的确是犯了头疾,好在吃了汤药缓了过来,恰逢陛下驾临,说了没几句话就要往广陵去,裴老夫人左思右想,还是随着一道来了。

她从后面的一辆车驾上下来,由侍婢们扶着,手里拄着一柄鸠杖,面上沟壑万千,眉眼却肃穆,往下方那些严氏宗族之人偷偷抬起的面庞上,一一扫过去,眼风凛冽。

说起来唏嘘,裴氏不过五十有三的年纪,却瞧上去有如七十许人,全因这九年在海边艰难度日,海风如刀、岁月如剑,生生将她折磨成了如今的老态。

好在除了脑疾以外,她身子骨尚算强健,此时早知下方的状态,心中这九年的冤屈益发难耐,听见陛下唤,这便缓缓而出,向着人群里拄着杖慢慢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