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可惜她前公爹同广陵知府蛇鼠一窝,眼看着自己就要落败,顾南音已然做好了以死明志的打算,好在最后一刻,二房的二哥带着府里的护卫赶来,递上了大伯父的名帖,才能将和离一事办妥。
娘家待她再苛刻,到底能在孤立无援时拉她一把,顾南音便决定回金陵。
出了广陵府衙,二哥有公务在身,即刻便走了,顾南音只怕事情有变,连夜带着芳婆出了城,往金陵走。
那时候水路常有匪患,便走陆路。
顾南音的银钱首饰私财全被谢家扣下,好在芳婆早将嫁妆里的地契房契都偷了出来,卖了几亩地凑够了路费,雇了一顶小轿慢慢走,走了四十里,到了真州左近的二亭山下,天色近晚,便投宿了一间古庙。
那间古庙叫做破云禅寺。
前头供的是菩萨,后头小院住了三五个僧人,寮房三五间,顾南音夜里犯了咳疾,一宿没睡好,到了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来了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
小娃娃穿了一身儿粉,梳着两个毛团子,忽闪着乌亮大眼,起先先坐在门槛上同她说话。
“姨姨昨儿咳了一夜是不是?”她的胖小手在兜里翻腾了一圈儿,掏出一颗梨膏糖,蹬蹬蹬跑过来,放在她手心儿里,许是见顾南音笑的实在温柔可亲,就站在床前同她说话。
“您是不是贪凉偷吃冰饮子了?吃吃糖就好了哦……”她说话的时候有模有样,实在讨喜的紧。
回想起来,顾南音第一回见到濛濛,就喜欢上了。
父母什么样儿,从孩子身上就能瞧出来。
小时候的濛濛长得委实好,听人说话时瞧着人的眼睛,不管听不听懂,那神情总是认真的。
她说话时也很知礼,一口一个姨姨叫着,那声音奶声奶气的,实在招人疼。
后来果然见了濛濛的亲娘。
如今再想起来,濛濛长成了的样子,倒是同她娘亲很像。
濛濛像雾,轻杳柔软,许是年幼时遭受到创伤,即便记忆丢失了,可眉眼间还是常拢着一团儿轻愁,叫人望之便会油然生出几分心疼。
可她亲娘不是。
那个一说话先笑的女子,一看便知是金窝福窝里养大的,唇边常带着浅浅的笑窝,顾盼间灵动可爱,令人见之便生了亲近之意。
只是那样灵动纯质的女子,却每每在同她的夫婿视线交汇时,现出几分惶惑来。
顾南音对濛濛的父亲记忆很深。
濛濛一家不知因何故在禅寺里逗留,顾南音夜里犯咳疾,发起了热,芳婆照料不过来,严漪漪便遣了身边丫头来帮忙。
到第二日,严漪漪过来探望她,二人闲谈时,濛濛就坐在小院儿里的青檀树下看蚂蚁搬家,倒是个乖巧的孩子。
严漪漪说话时的嗓音很轻悦,才二十三岁的年纪,若是笑起来,还有几分孩子气。
她问起顾南音的年纪,听说顾南音才十九岁,笑着说叫她唤自己姐姐。
“……我同夫君也往金陵去,在扇骨巷买了间三进的宅子,若是夫君这一回能高中,我同孩儿就在金陵长长久久地住下去。”
她眼中带着对往后时日的憧憬,又问顾南音的住处,“不知妹妹是往金陵哪里去?”
顾南音因着才从广陵谢家逃出来,虽然年纪小,却仍存着防人之心,她又是个谨慎的脾性,故而只笑了笑,含糊了过去,“我往金陵探亲……没几日就要回来了。”
严漪漪便有些遗憾地笑了笑说:“无碍,我老家儿就在广陵,再见面的时日一定有。”
她叹了一气儿,指了指外头正玩儿土的女儿,“夫君说二亭山有一个旧友,要邀着一道往金陵去,就在这儿等了两日来,也还不来,可真叫人好等。”
顾南音很羡慕严漪漪这种,甫一见面就能迅速和人熟络起来的本事,她便不行,虽然是个坚强的性子,可在生人面前总是会有些戒心。
“姐姐的女儿很可爱,可有五岁了?”
“翻了年就五岁,有个乳名叫濛濛,大名不忙起。”严漪漪说着话,就往窗外瞧,“因起名的事儿,我爹爹和我夫婿还闹了好些不愉快,说不得去了金陵,就好了……”
她说着,忽觉得似乎说多了,便笑笑地住了口。
顾南音不是爱听人闲话的人,见状也往窗外看去,但见濛濛身边多了个清雅的男子,长身玉立的,将濛濛抱起来,举在手里去够青檀树上的叶子。
似乎察觉到窗子里两人的眼光,濛濛的父亲便抱着濛濛转过身来,清雅一笑,那俊秀清朗的相貌倒使得天光都亮起来。
他在窗外向着顾南音微微颔首,又笑着望向严漪漪,语声温柔:“阿漪,我借用了寺院的小灶,为你熬煮了百合莲子粥,一时记得来喝一些。”
严漪漪闻言就霎了霎眼睫,眼睛里亮起来:“知晓了,你带濛濛等我一时。”
濛濛的父亲便笑了一笑,抱着濛濛往另一屋去了。
顾南音将将经历过一场糟糕的姻缘,此时便有些艳羡,“姐姐的夫婿待你可真好。”
严漪漪当时的神色,现下回想起来,面上是有一些甜蜜的神色,可细想起来,眼睛里却藏着惶惑。
她低低地说是啊,下意识地拿手指在桌案上画着圈儿。
“每日晨昏都要同我说上几句贴心的话儿,我要什么无有不应,怀濛濛的时候,有一回三更时我想吃红豆糕团儿,还非要真州董娘子家的那一种,他便驾了半宿的车,敲开了董娘子的店门,给我买了回来……”
顾南音闻言益发羡慕了,严漪漪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了一声再会,便回去了。
那时顾南音将将和离,自己心里头还装着一兜子心事,并不能察觉旁人的细微心事,这便将她送出了房门。
当日的午后,顾南音归心似箭,带着芳婆离开了破云禅寺,走了二三十里地,在青山镇的客店宿下,第二日一早离店时,正撞上从广陵而来的旅人正打尖儿,七嘴八舌地说起破云禅寺的大火。
“就昨儿夜里,忽的就走了水,偌大一个禅寺烧的一干二净,我往那一瞧,嘿,人都烧焦了。”
“可不是,听说火势烧红了半边天,半夜烧的,任谁都反应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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