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着人去别业问了,夫人且放下心来。”
程珈玉再度落泪,直急的团团转,好在夫君稳重温柔,将她拉在身侧,轻声安慰,倒也缓解了不少她的焦虑和担忧,只有安静等着结果。
这一头青藜园里大乱,公主别业里却一派祥和。
各府派来的车马陆陆续续地来,贵女们皆侯在门前,同琅琊公主递着话谈天。
烟雨同顾瑁肩挨着肩,站在太主娘娘的椅子后头,一旁顾琢和顾珑则往官道那里看,盼着能早些回去。
琅琊公主有心探问顾以宁的行踪,这便在太主娘娘身边坐着凑趣儿。
“您府上有人接?还是等护卫来就走?”
梁太主哦了一声。
昨夜她那孙儿来了一遭,她也闹不清楚怎么一回事,这一时白嬷嬷去安排车马,她就领着孩子们候着吧。
“等护卫来就走。”她笑着说,“谁能来接我?都忙着呢。”
琅琊公主闻言便有些失落,往那前方官道一瞧,一辆阔大气派的黑榆木马车驶过来,后头又跟了一列着盔甲的护卫,护着中间两辆马车。
瞧着是大长公主的仪驾,琅琊公主梁冰衔依旧很失落,道了声姑奶奶好走,便不说话了。
烟雨同三位姐妹向公主拜别,慢慢向马车走去,忽听得身后有一声清澈爽朗的声音响起来,“盛姑娘请留步。”
这一行哪里还有第二个姓盛的姑娘?烟雨昨夜本就没睡好,有些精神不济,这一声唤,倒把她给喊精神了。
她牵着顾瑁的手,慢慢扭回头,便见碧青色的天顶下,魏王梁帆悬着一身绛紫色锦袍,一手负在身后,袍角走出了意气风发的意味。
周遭的空气都静了几分,贵女们都望向了烟雨,琅琊公主漫不经心地歪在椅上,冷眼瞧着自家胞弟上前。
梁帆悬大步走在了烟雨的身前,唇角飞出了一线笑,使得他愈发多了几分少年气。
他将负着的一只手拿出来,其上托着两只小发饰,一只淡黄小鸭梨,一双系了绿叶的甜樱桃。
烟雨的眼睛亮了亮,顾瑁的眼神也雀跃起来,俩人对看了一眼,都觉得很开心。
梁帆悬看着烟雨说话,“昨日我见你做青莲,想来这一对儿小玩意儿该是你的。”
烟雨的心里就有些感激之情涌上来。
昨日魏王殿下先是捉弄了琅琊公主,后来走为她在花会上解围,这会儿竟然又将顾瑁心心念念的发饰送了过来,当真是大大的好人。
她诚恳地向他道谢,“多谢殿下,昨日午间多有无礼,还请您谅解。”
梁帆悬只觉得心潮澎湃。
她连说话的嗓音都如此动听,不娇柔不细弱,像是雨点落在青叶上,轻跃柔和。
他一手翻转,轻轻地将两只小发饰倾倒在烟雨的手上,正要说话,却听她身后那辆制式华丽的马车上,传来温和的一声唤。
“烟雨。”
这一道声线清寒如烟外月,她的名字在他的齿间却似有温度,烟雨闻声转过头,那门前的公主和贵女们也都向声音来处看去。
那马车车帘半开,车上人躬身而出,天青色的衣衫下,是清瘦颀秀的身姿,他在车前站定,春日暖阳的芒倾泻而下,落在他的肩,跃进他好看的眼眸。
周遭静的像夏日正午,只有琅琊公主自椅上站了起来,惊喜地唤了一声宁表哥。
顾以宁却置若罔闻,只将视线落在烟雨身上。
“过来。”他顿了顿,“顾瑁,你也过来。”
第38章.品物皆春芋苗和桂花糖浆,甜甜蜜蜜搅……
太主娘娘在车上掀了半帘向她们招了招手。
烟雨偷偷把拿着小发饰的手藏在身后,向着小舅舅抿唇浅笑一下,旋即捉了顾瑁的手,往马车那里去了。
顾瑁悄悄在烟雨耳边叨叨:“……方才宁舅舅叫我也过来时,就好像他特意去铺子里斩了只鸭前腿,不够秤,勉强搭了个酱鸭头。”她不无遗憾地说,“我觉得我就是那只酱鸭头。”
烟雨拉着她上了第二辆马车,坐定下来才悄声说道:“酱鸭头哪里有你半分可爱?我是小芋苗,你是桂花糖浆,我俩甜甜蜜蜜地搅成一碗才好。”
两个小姑娘说着俏皮话儿,一边儿向外看去。
雨后的春日尤其温煦,顾以宁的背影颀秀,站成了森然的修竹。
魏王梁帆悬有些意外。
他是封了王爵的皇子,同几位哥哥相较,他除了年纪没有任何短处,东宫如今地位不稳,那至尊的宝座他也有资格去争。
既有争储之心,那这位新入阁的阁臣顾以宁,便是他要极力拉拢的对象。
程阁老掌内阁七年,扶持了盛实庭等一众东宫拥趸,如今程阁老之孙深陷“行首案”,民怨沸腾,又因在迁都一事上,因私心一味反对陛下,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顾以宁其人深得陛下器重,否则决然不会以二十二岁这般年纪,入阁拜相。
他曾明里暗里向顾以宁释放善意,却从来只见他清冷疏离,除了政务之外,一句多余的话没有,今日忽然现身,倒是令梁帆悬意外。
他收拾了心情,将目光从上了马车的烟雨身上移开,负手一笑,唤了一声顾大人。
顾以宁微颔首,一双深秀的眼眸微沉,道了一声殿下。
梁帆悬莫名地有些紧张。
这位新晋阁臣有一张清俊的面容,眉眼间泊着澹宁的江水,明明他才是天潢贵胄,龙子凤孙,可这位顾大人此时从容的气度,却分明更像是上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