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1 / 2)

第34章.阳和启蛰你该问我有几分担心。

烟雨坐在案桌前为手里的小青莲,仔仔细细地缀上了最后一瓣叶。

飞英花会还在继续,云头压的低低,风一时起一时落,席面上的杯盏就盛了许多花儿。

于是许多姑娘公子都或吟诗或饮酒,亦或是即兴画了一副山水图,席上始终充溢着欢快的气氛。期间,还有一位护国将军府家里的小将军,为大家打了一通醉拳,那身型俊逸洒脱,惹得在场的姑娘公子们一阵叫好。

宴席快要到尾声了,天似乎要落下雨来,琅琊公主务求这场飞英花会办的圆满,一抬眼就望见乌云由远及近地飘过来,心情就有些不美了。

她低声吩咐了内侍几句,又往埋头缝青莲的小姑娘烟雨看过去,唇边就勾勒起微笑的弧线:这小女儿生就了一张倾国姿容,若是性格乖张些,怕是要在这飞英花会掀起一场风波,好在她倒乖觉,安安静静地坐在角落里,缝了半个时辰的花儿……

想到这里,琅琊公主便失去了关注她的兴趣,只勾唇一笑,道:“瞧着快要下雨了,着人将桌案抬到廊下去,看雨赏景,也有一番意趣。”

都是青春正好的少年人,席上刚熟络起来,正是意犹未尽的时刻,听得公主发了号,都纷纷向着廊下去了。

烟雨将小小的青莲放在手心,顾瑁在一旁挽上了她的臂弯,低头去看她手心里的青莲,啧啧道:“若是将她摆在接天的莲叶下,可不就是真真切切的一朵莲?濛濛你的手可真巧。”

烟雨同顾瑁挨着走,小声说道:“你方才写的字才叫好看呢!我就不成,拿着笔在纸上一通写,猫爪子按个印儿都比我强。”

“那是自然。”顾瑁理所当然地认领下这份夸奖,“宁舅舅写了两千个字给我临习,可不是白写的!”

烟雨在心里小小地惊讶了一下,原来顾瑁是临习的小舅舅的字啊,怪不得这样好看。

她微微回身去看放置书画的桌案,快要下雨了,内侍宫娥们一样一样地收物事,还未及将书画收过来,烟雨便把小青莲往顾瑁的手里一放,回身略走了几步,将桌案最上的那一幅字儿拿在了手里,又追上了正原地等着她的顾瑁,往廊下去了。

顾瑁就笑她:“你就这么喜欢我,还特特把我的字儿拿回来。”

烟雨把脑袋搁在顾瑁的肩膀上蹭了蹭,有点儿赧然:“喜欢你是一宗……”她低头往手里的字儿上瞧了瞧,轻声念了出来,“一念慈祥,酝酿两间和气;存心洁白,昭垂百代清芬。”①

她的嗓音清稚,同落雨之前氤氲而起的烟水气尤为合衬,顾瑁把她拉到廊下来,小声同她说话,“我小的时候,想捉了一只麻雀去喂猫儿,宁舅舅知道了,就写了一幅字儿劝我善良——他可真不了解我,你瞧我如今的眉目之间,天生一股悲天悯人的气息。”

烟雨本有些沉郁的心忽的一下子舒展开来,她觉得顾瑁真的很可爱,一边微笑着,一边默默地将字儿卷成了卷轴,接着拿手边儿的帕子仔仔细细地系在了上头。

云头压的更低了,渐渐将天地间压成了鸦羽一样的青蓝色,雨点子倏忽之间就来了,大而绵软地落在草木花枝上,也落在了魏王梁帆悬的心上。

她叫烟雨,也许是姓顾,也许不姓顾,总之是同那三位顾家小姐是一道的。

透过雨帘看过去,小女儿的面容在浅雾里时而模糊,时而又清晰,她坐在那儿慢慢地系卷轴,纤白的手指绕出了柔软的弧线。

曹长史在他的耳边轻言:“……是客居在金陵顾氏的表姑娘,以往未曾出来交际过,这一回是随着大长公主殿下过来的。”

梁帆悬不愿听得那么详细,只微微点头,低头望住了手里的两枚发饰。

她擅制艺,这两枚精巧的发饰必定出自她手,想来是皇姐瞧着有趣便强要了去吧?

梁帆悬觉得今日的聚会很好,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很有趣儿,她也是头一回出来交际,而他,这几日在狮子岭小住散心,恰巧也来参加了这飞英花会。

静默无语地在聚会上做一只青莲,那低垂的眼睫下,一双澄澈的眸子安安静静,柔软的令人心疼。

曹长史又闲话一句,道,“盛大人的马车在园外脱了缰,求助了亲王护卫,臣方才闻讯赶了过去,那马车窗帘掀了一角,里头那双眼睛躲闪了一下,分明是程阁老的外孙子……”

梁帆悬哦了一声,冷哧道:“那孙子扯进了‘行首案’,都察院那帮子人死咬不放,朝野之下都盯着,程阁老怕是不敢徇私,怕是要将人藏进墓园子里。”

“听闻这程务青桀骜不驯,这回竟能乖乖藏在马车里,倒也稀奇。”曹长史低声道,又问,“此事您怎么看。”

梁帆悬不置可否,“且瞧我那几位哥哥的吧,本王冒什么尖儿?”

东宫必定力保程务青,借以换取湖阜党的忠心;齐王从北地赶来金陵,美其名曰是思乡心切,这些时日在金陵也是极尽胡闹,明面上是不会有任何动作;

至于另外六个哥哥,封地皆在边境,目前还瞧不出动向来,他一个未就番的闲散王爷,何必趟这个浑水?横竖他正年轻,做那个摘桃子的人岂不省力气?

雨帘里传出了琅琊公主的声音,“今儿实在快活,既然大伙儿都有亲长领着,今夜便在这里宿下,泡一泡温泉,岂不快哉?”

顾瑁和烟雨当下觉得很突然,可细想一下倒也不是不合理。

这里地处狮子岭,原就距金陵城颇远,此时又天降大雨,也不知几时能歇,倘或冒雨回去,怕有险况,若是待雨停再走,天黑路滑,更添凶险。

席上的姑娘们少不得要差婢女去请示亲长,烟雨看着外头的雨帘望呆,顾瑁就来戳她,“若一时雨歇,我们回去不回去?”

烟雨自然是愿意回去的,她点了点头,“若是不回去,娘亲该担心我了。”

还有一宗,她从没有在外头过夜过,若是今夜宿在了这里,虽则有青缇相伴,又是在皇家园林里,大约一夜都会难以安眠。

不一时顾瑁身边的侍女饮溪便来回禀道:“太主殿下困乏的紧,这会儿已然午睡去了。”

太主娘娘年近七十,白日里总要睡足一个多时辰才好,这会儿睡下,怕是要申时二三刻的样子才会起身,那时候即便雨停了,天也要黑了。

烟雨闻言眉眼便耷拉下来了,饮溪瞧出了表姑娘的不安,忙又慰藉道:“殿下身边儿的白嬷嬷叫人往家里头送信儿了,特特叫人先去知会四姑奶奶,姑娘别担心。”

可是烟雨还是很害怕,她的心里跳个不停,可眼下外头下着雨,太主又在午睡,也只能悉听尊便,于是那一头公主道了散席,又约定了贵女们晚间戌时一刻往“寒酥池”泡汤去。

于是廊外陆陆续续来了许多抬小轿子,一一接了众贵女往水榭那里去。

烟雨同顾瑁一前一后乘了小轿子走,她和顾瑁随着太主殿下而居,将将行到了院外,忽有一人叫停了轿子,烟雨躲在帐中只觉忐忑,那人在外头恭敬道:“问姑娘好,小的奉主人之命,来奉还您的物什。”

有了上一回顾珙的教训,烟雨哪里敢停留,只叫轿夫快些走,轿夫倒也听话,抬了轿子便快快地向前走了。

那人倒是知礼,并没有追上来,烟雨这才放下一颗心。

进了太主殿下的居所,烟雨小声儿同顾瑁说起方才的事,顾瑁想了想,一个激灵:“说不得是魏王殿下,派人来送还小鸭梨和甜樱桃呢!”

烟雨这才觉出来方才的确有些惊弓之鸟,便有些歉意,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两个小姑娘晨起起的很早,这一时也有些犯困,这便洗漱了一番,头并着头睡了。

雨天午睡最是睡的足意,烟雨醒来时,窗外是稀蓝的夜,零星点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