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烟雨本就害怕,此时同那络腮胡子的视线撞在了一起,只觉得此人眼神暗沉,却在看见她的那一霎,亮了起来。
她慌地缩回了头,把脑袋猛地往小舅舅的胸膛一砸,“小舅舅,咱们家去吧。”
小舅舅的胸膛坚实,烟雨的额头撞上去,发出沉沉的低响。
顾以宁感受到了她的慌乱,拿手垫在她的额头下,轻轻把她推起来,他嗯了一声,道,“石中涧护送你回去。”
烟雨乖巧地点了点头。
遇上了这样的事,小舅舅一定是要去处理的,虽然有些失落,可是她万万不能耽误他的事。
芳婆和青缇过来接,石中涧得了吩咐亲自驾了马车,请烟雨上车。
烟雨踏上了马车向外探看,小舅舅缓缓走近了车窗下,微仰着的面庞在天光下清透净白。
烟雨双手扒在了窗槛上,只露出一双乌黑大眼,眨也不眨地看他。
“下回您还能带我出来玩儿吗?”
顾以宁眼中微微浮起一点笑,点了点头,“入夏了,会有更好的去处。”
小舅舅为什么不答应她呢?总要定一个日子吧……
烟雨觉得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她把尖尖的下巴搁在窗槛上,眼巴巴地望着他。
“哪里的去处更好?”
顾以宁嗯了一声,“明日的去处更好。”
他说完话,便向着石中涧微微顿首,石中涧得了示意,一提缰绳,马车便带着烟雨呼啸而去了。
顾以宁见马车远去,原本温煦的神色一寸一寸地消退,最终被严酷的冷峻吞噬的一干二净。
他端看了周遭的街市,各式肆铺早已因方才的动荡,尽数关闭,行人寥寥几个匆匆由街市走过,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惶恐的神情。
那三名刺客此时被押上了一辆马车,顾以宁掀开了马车一角,正对上那络腮胡子的一眼,他捕捉到了其间的怪异,旋即放下了帐帘,不动声色地命人将三人带走。
马车应声而去,再过小半个时辰,巡城司的人在指挥使涂东序的率领下匆匆赶到,见顾以宁正安坐椅上,眼眉不抬,自有一番华贵深稳气派。
涂东序拱手行礼,恭敬道:“下官来迟,还请顾大人见谅。”他环顾了四下,只觉得黑云压顶快要下雨的样子,令人有萧瑟之感,又忐忑问道,“刺客此时在何处,下官即刻将他们捉拿归案。”
顾以宁不置可否,指节在圈椅的扶手上扣了扣,这才微抬下巴,看向他。
“半个时辰前差人去报案,涂大人这一时才到,的确是有誓将嫌犯抓捕归案的样子。”他另有计较,叫他来不过是做个见证罢了,“我只带了几个护卫,对这些刺客无可奈何,遗憾叫他们跑了。”
涂冬序额上起了汗珠,一迭声说着是下官的疏忽,见顾大人的神色尚不算太差,又小心翼翼道,“这几日开了城禁,有许多外乡人入城,许是混进了山匪也未可知……”
顾以宁点了点头,站起身道:“烦请涂大人善后。”
言罢,便上了马车,乘风而去。
这一路疾行,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已到了罗映州的寓所,竹林围墙下,有护卫将顾以宁迎了进去,左三右四绕行了许久,才行至一处石砌的屋子。
进了屋子再行几步下了地道,经过幽深晦暗的石廊,最终与章明陶、罗映州二人汇合。
此二人正端坐石桌前议事,见顾以宁来了,罗映州第一个站起来,正色道,“里头正在审,凭谁也扛不过本侯的三板斧。”
顾以宁落座,深秀的眉眼垂下,慢慢道:“不必三板斧,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就会和盘托出。”
章明陶和罗映州对视一眼,虽知顾以宁料事如神,却有些不敢相信。
“胆敢刺杀朝廷命官,必定受人指使,不咬舌自尽算是对得起咱们了。”
顾以宁不置可否,待他说完,缓声道,“倘或我没有猜错的话,此人的目的不是刺杀与我。”
章明陶闻言梗住了,正疑虑,却见里头走出来一名校尉,拱手道:“招了。”
二人的面上皆有讶异之色,顾以宁扬手,命人将络腮胡子带上来。
那络腮胡子被反剪住手带出来,虽面有污血,眼神却毫无惧意。
顾以宁的视线落在他的面上,不动声色。
“外衫里着囚衣,鞋袜尽破,耳后刻了字。”他顿了一顿,“说吧,所为何事。”
那络腮胡子怔住了,眼睛里的桀骜之色一霎隐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人明察秋毫。小的冒犯了您和您的家眷,实属无奈之举,小人今时所作所为,只不过是想为广陵严家讨一个公道。”
广陵严家?
顾以宁同二位至交对视一眼,旋即敛了眉,看向他。
“九年前,卷入‘接驾酬酢’案的严家?”
络腮胡子吹了吹唇上的假胡子,趴伏在地,字字泣血。
“小人姓严名复礼,乃是广陵严商总首严恪之侄。九年前,西南兴兵,朝廷命广陵盐商筹措一百万两白银送往西南边疆,我严家一分不差地筹措了白银,可最终送往西南的白银只有二十万两,陛下龙颜大怒,拿了伯父严恪的盐商总首的职务,下令将银两补上,伯父无能为力,这便秘密入宁,想要面见圣上,将一本接驾酬酢的账册奉上,其中记载了朝中各路官员,来广陵时索要的冰敬。”
“……只是还未及见到圣上,小人的伯父严恪在金陵便遇了袭,九死一生地逃回了家,此时早已无力回天,小人的伯父被判斩立绝,家产充公,族亲六十余人流放北疆。”
“小的原在北地活着,可这十年来,亲人或死或伤,与其在北地等死,不如放手一搏。小的听闻朝廷重启接驾酬酢案,这便冒死入京,盼大人能为广陵严家洗冤。”
严复礼说完,将额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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