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顾以宁轻蹙了眉,轻抬了手示意烟雨安坐。
章明陶向来拿自己不当外人,这会儿被带着一身的烟水气进来,口中道,“……这雨下的没完没了了,也不知几时能——”
他的话说了一半儿,冷不防地就停住了,视线落在那书案旁眼神惴惴不安的小姑娘身上。
章明陶素来形迹洒脱,此时也知晓自己来的唐突,一转视线,对上了顾以宁冷洌的眼眸,他只好自己给自己解围,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找椅子坐了。
“也不知几时能小雨转甜啊……”
小雨转甜?顾以宁长眉微挑,不动声色地望住了章明陶。
章明陶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很是熟稔地同烟雨搭起了话:“……不知以宁兄有客,倒是我唐突了。”
烟雨虽甚少见外男,但也认出来人是初次见小舅舅那一晚,那位外表亲善的青年。
她悄悄看了一眼小舅舅,见他眉眼和煦,向她点了点头,这便安下心来,向着章明陶欠了欠身,行了个晚辈的礼节。
“晚辈失礼了——”她有点忐忑,又悄悄看了一眼小舅舅。
顾以宁微顿,接过话来,“是章家叔父。不必拘礼。”
烟雨得了小舅舅的提示,有些不好意思地欠身道,“晚辈问叔父安。”
说者坦然,唤叔父的声线恬淡,带了几分清稚。
听者却惊了一大跳,不自然地咳了一声,从袖袋里摸出来锦袋,倒出了两枚“状元及第”的金锞子,递给了烟雨。
“……虽是状元及第,却也是货真价实的金子,权做见面礼了。”
烟雨吃了一惊。
手里头的金锞子很有几分重量,搁在手里沉甸甸的。
她托着金锞子,迟迟不敢收下,小舅舅和煦的声音响起来,“不必同他客气。”
烟雨闻言放下心,将金锞子收起来。只是这时候不知该走还是该留,却听章明陶已恢复了自然,将手里的卷宗递给了顾以宁,沉声说起话来。
“其上七人,无一个清白。或贪墨弄权;或御下不严,闹出欺行霸市之恶行;还有行贿受贿、强占民宅等不端之行,从前无人检举,倒是便宜了他们,如今是不行了。”
章明陶初入都察院,正是要立威的时刻,大鱼尚需时日捕获,捕捞些小虾米却不费力气。
顾以宁嗯了一声,似乎并不是很在意此事,只将视线缓缓移在了坐在桌案边垂目看着小石蝉的烟雨。
小姑娘似是有些紧张,乌浓的眼睫眨也不眨,像是痴了。
章明陶还在说着如何调查、如何部署,顾以宁手边正坐着一壶云雾清茶,这便站起身来,取下茶盏,斟了一杯茶,放在了烟雨的手边。
烟雨是个爱想事儿的,方才的一霎不自然过去了,又把心思放在了小石刻上,这会儿正口渴,手边就多了一盏清茶。
她小女儿心性,并不多想,只轻轻抿了一口。茶水一瞬滋润了唇舌,可清苦却漫上了她的眼眉,蹙了浅浅一道。
章明陶眼见着顾以宁不动声色,却为小姑娘斟了一盏茶,只觉得胸中大震,脱口唤道:“顾虞,你这……”
一声顾虞,倒将烟雨从清苦里拽出来,她诧异地看过来,心里转着念头:“小舅舅的名字是这个?是愉悦的愉,还是瑾瑜的瑜,亦或是鱼儿的鱼?”
哪有人叫鱼儿的鱼啊?烟雨觉得自己的念头实在很傻。
章家叔父这一时来,显是有要事同小舅舅相商,她若再不告辞,倒是有些不知礼了。
想到这儿,烟雨连忙站起身,向着小舅舅欠身,道了一声告辞。
“小舅舅,多谢您招待我。这时候落了雨,山路泥泞,我要早些回去了。”
顾以宁微微颔首,烟雨这便抱着小布筐慢慢出了书房。
外头仍飘着雨,芳婆适时跟上,为姑娘撑了一把伞。
“……一时绕着二房的院子走,省的又撞上犯嫌之人。”
烟雨乖巧的应了一声,悄悄把布筐里的金锞子展示给芳婆看,小声儿说道,“那一位叔父赠了我两枚金锞子。”
芳婆笑着看过去,“竟是状元及第的模样。姑娘,你要做状元才成呢!”
烟雨笑着应承着,“若是考制艺,我一定是魁首!”
主仆二人说笑着出了西府,雨色涳濛里,身后却有一声杳杳的唤,似乎是在唤表姑娘。
烟雨闻声转了身,小舅舅的长随石中涧从雨色里匆匆走来,站在了烟雨的面前。
他伸手递给了烟雨一屉光亮的漆盒,恭敬道:“姑娘,庐山云雾茶清苦,小的为您奉上一屉泰白象的椰丝糖、蜜饵饼,用以解苦。”
他言罢,见姑娘身边的芳婆接下了糖盒,这便拱手告别,转身而去。
烟雨还是小女儿,哪里有不爱糖的?只是莫名得来一屉糖,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方才喝茶了么?”她方才心思不在外务,喝茶不过是随意一口,是以这会儿倒没想起来。
芳婆却捧着糖盒啧啧几声,“都说江南大麒麟,北地泰白象,都是制糖的名家。六公子对子侄辈真是关怀备至啊。”
烟雨望着满山的涳濛雨色。
雀鸟在雨中扑棱着翅,往树上的枝叶里藏了,鸡笼山天清雨润,葱茏绿意隐现,这景象烟雨看过千万遍,忽觉今日尤其的顺眼。
小舅舅的名是哪一个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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