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自己的眼睛,又避免与宇文邕的直接对视。
看了一会,宇文邕才笑了起来,按在杨素肩膀上的手加了一把力:“好,甚好你放心为我办事,过不了多久,自然富贵加身,不必担忧。”
“小人从不担忧富贵。”杨素嘴角露出笑意:“只要在大家身边忠心办事,小人只会怕富贵逼人,怎会担忧富贵难求”
“好好个富贵逼人的杨素”宇文邕击节叫好,赞叹良久,这才将杨素遣出去办事。
“好吧,刚才是对付外间人的说话,现在该讲讲真相了。”宇文邕重又回到宝座上,皱起眉头道:“这炼妖壶听闻是妖戎一族的至宝,等闲人见也见不到的,这慧可和尚是怎么偷出来的还有,他偷的是妖戎的宝贝,为何追兵不是妖戎的人,而是道门与佛门,还声称是受了同州霸府的请托这中间委实有许多难以参详之处。”
韩擒虎看了看金一,他一直留守京城,连跟随宇文邕北上凉州都不曾去过,哪里知道内里的来龙去脉只得摇头道:“大家,小人正是念及此事蹊跷,才出手拿人,若能捉到慧可和尚回来,让他开口,方能水落石出。如今”
宇文邕摇手道:“没用的,此人甘愿与炼妖壶一起同归于尽,视死如归,其心志坚逾金石,就算落到了我们手里,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开口说不定我还得庆幸你没捉到他,万一此人被带到我的宫城里才来个玉石俱焚,那可就糟糕之极了。”
韩擒虎听见这句笑话,却笑不出来,不知道如何接话,憋了一会,就用手肘捅了捅金一。金一被他捅了,却也想不出更多的东西来,只得道:“大家,这慧可和尚果然诡秘的很,至于究竟背后的来龙去脉如何,我一时也猜不透。我想,韦柱国智绝天人,若是能请他来参详参详,说不定”
“不用想了。”宇文邕一口否决:“东方前线传来紧急军情,齐将斛律明月率大军犯边,韦柱国已经回转东方去守御边疆去了。”
北齐犯边怎么这么巧金一也不知怎地,脑子里忽然像是有一道闪电照过,几个零碎的念头陡然串到了一起,失声道:“难道说,这北齐犯边,也是出于宇文护的图谋”
第二十二章完
第二十三章菩提根
“你说宇文护和北齐串谋”宇文邕的反应很奇怪,好象听到了什么很滑稽的事,失笑道:“金一,你是不知道宇文护的身世遭际,才会有此猜测。擒虎,你来说给他听。”
“宇文护不会和北齐走到一处的。”韩擒虎摇头道:“这事说来话就长了,我大周的建国之契机,乃是起于元魏末年的西征平乱军,当时统帅是权臣尔朱天光,朝中则是尔朱荣一手遮天,本朝太祖、开国大将赵贵、独孤信等,彼时皆是西征军中小将而已。西征之时不知前途如何,将士们大多将眷属留在晋阳,岂料西征未果,尔朱荣就被北齐开国的神武王高欢所杀,高欢随即便设计害死了当时西征军的主将贺拔岳大都督,若非独孤信力主请太祖接掌兵权,西征军的灭亡是企足可待。”
“不过,这也成了我大周建国的肇基之举。”说起父亲开创基业的历史,宇文邕也来了兴致,开口道:“此后太祖一统关中,高欢招降不成,便将西征将士留在晋阳的眷属给扣住了,众将士椎心泣血,誓与高欢不共戴天,连番血战胜多败少,加上高欢没多久也病故了,北齐为求喘息之机,便命宇文护的生母写了封信给其子,指望他念在其母年高的份上,罢兵修好。”
“那后来呢”金一听得入了迷,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然而那乱世之中骨肉分离,天各一方的情景,却已经牢牢抓住了他的心。
“这封宇文护生母阎氏夫人的亲笔信,由北齐使者在朝堂上当场拆读,当时朝堂上大臣武将百余人,近半数是出身于西征军的,自宇文护以下人人痛哭失声,时任大将军的贺兰祥甚至哭昏在地,不省人事。其时是我大哥为大家,见此情景二话不说,便答允了北齐讲和之请,不要地也不要钱,只要北齐立刻将仍旧羁留在晋阳的西征军眷属送还便可。”
也许是想起了当时的情景,宇文邕不胜唏嘘:“军心民意如此,宇文护的生母又在其中,每个人都以为此番和议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就连北齐也是如此,痛痛快快地将人都送了回来。哪里知道,宇文护接到了母亲,母子二人抱头痛哭一场之后,第二天就下令征发大军,攻打北齐。”
“啊”金一叫了一声,怒道:“此人恁地不讲信义”
宇文邕看了看他,淡淡道:“兵不厌诈,诡道原是必不可少的,两国之间本就说不上什么信义。不过,对自己人都不讲信义,那可就不成了,宇文护以为他大权在握,任意妄为,却不知北齐交换家眷请和之后,我大周朝野一片欢腾,人人都以骨肉团聚共享天伦为盼,短时间内谁有战心而北齐大肆宣扬我大周背信弃义之举,人人拼死抵抗,加上宇文护又滥杀宿将,本人却只是个兵法上的半吊子,邙山一役我军大败,二十万大军被兰陵王高长恭的五百精兵冲的溃不成军,遂酿成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惨败”说到这里,一拳砸在案上。
邙山之役的名字,金一曾多次从史万岁的口中听到,然而直到此时,才大概知道了此役的由来,原来这一仗的败因,竟是在未开战之前就定下了。
“话扯远了。”待情绪宁定之后,宇文邕方续道:“宇文护对北齐如此背信,北齐万万不能再信他,而在宇文护而言,不管他自己怎么想,我大周终究是在西征军的基础上建国,与北齐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就算他想和北齐联手,恐怕也找不到可用的人咦,不对”
说到这里,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失声道:“这样说来,宇文护请道门援手的事就说得通了,道门在中原势力深厚,地位又是超然,正适合为他和北齐之间做联络人”
他霍然站起,在殿中来回踱步,金一是半点不懂这些权争的事,插不上嘴,韩擒虎一介勇夫,比金一也好不到哪里去,一时殿中寂静无声,只有宇文邕的脚步声橐橐作响。
走了几圈,宇文邕倏地止步,抬头向金一道:“须得有人去同州一探虚实,就以彻查炼妖壶一事的名义。金一,我手上的人之中,对此事所知最多的便是你,你可愿去”
“我”金一怔住:“我刚到长安,什么都不懂”
“这你不必担心。”宇文邕举手道:“场面上的事,自有人应付,你只管从炼妖壶入手彻查。哼,宇文护动用两名天道士和一个大阿阇梨来追杀慧可和尚,此壶对于他的图谋定然干系重大,从此入手定然错不了。金一,你只要愿去,想要什么只管开口。”
话说的虽然婉转,但金一却分明察觉到,宇文邕身上那股黑光又开始隐隐作动,眸子中那种会令人不由自主地俯首听命的神采也湛然生光。这不是命令,却不容缴驳。
“是,我愿去。”金一微微低下了头,不和宇文邕的目光相触。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不是宇文护和佛门的潜在威胁,他原本可以逍遥自在,根本不用来长安,如今事到临头,他不去,指望谁去
“好你要什么人,什么物,只管说出来,我为你做主。”宇文邕一击掌,身上黑光一张即收:“府库中已有的古钱旧钱,我皆已命人拣选出来,待会你自去取用就是,再过几日新钱铸行,收上来的钱也都优先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