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我没别的意思,你不用害怕,我只想问你一句话。”
顾舜华:“嗯,你说。”
陆问樵:“你很爱你的爱人,他也很爱你,是不是?”
顾舜华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和任竞年自然有过浓情蜜意的时候,但是这么多年,她没说过“爱”这个字,任竞年也从来没提过。
让她突然对一个旁人这么说,她也说不出来。
陆问樵又问:“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顾舜华不吭声。
陆问樵:“如果你没有去内蒙古兵团,或者说如果你先遇到我,你——”
他垂下眼睛,声音几乎弥漫在风雪中:“会不会考虑我?”
顾舜华的心便提了起来。
当雪花划过这个男人黯然的眼睛,她是有些愧疚和无奈,但她也知道,她必须处理好这件事,她不想成为桃色花边供人谈论,她不愿意伤害陆问樵,当然更不愿意对不起任竞年。
夹着雪的风声就在耳边,她沉默了很久后,才终于开口:“陆同志,这个世上没有假设,你说的情况不存在。”
陆问樵声音紧绷:“你不愿意回答我。”
顾舜华:“我不是不愿意回答,而是我不知道那算是一种什么情况。”
说出这话后,她觉得轻松多了,继续道:“陆同志,你现在的一些想法,其实都是错觉,异国他乡,我们都很孤独,所以这个时候你产生了错觉,我是一个结婚的女人,还有两个孩子,我肯定——”
陆问樵:“我只想听你的答案。”
他的声音格外固执,那种死死压着的声音,带着一种火山爆发前的激烈。
他甚至往前走了一步,就在顾舜华面前站着,火烫而粗重的呼吸几乎喷在她脸上,她整个人都被笼罩住,那是一种陌生的气息,不属于自己丈夫的气息。
顾舜华后退一步,咬牙,终于道:“陆同志,你要听我说实话是吗?”
黑暗中,陆问樵的眼底布满了红血丝,他盯着她,眸光沉痛而火热,像是燃烧的火焰,和他往日的清冷全然不同。
他哑声道:“对,我想听你说,我知道我得到的一定是拒绝,可我还是想听。”
顾舜华仰脸,开口道:“陆同志,如果十年前我们相遇,你一定对我不屑一顾,因为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我天真幼稚单纯,我性子倔强,我脆弱到很容易哭鼻子,那时候的你已经是勤行里大家称颂的人物了,你看到我,只会不屑一顾。”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想我身上一定有什么特质让你欣赏,但是这种特质,是我在内蒙古历练八年经历了生死困顿后,才一点点打磨出来的。你最开始所看到的我,并不单纯是我自己,我身上本身就有我爱人的影子。”
“我们一起陪伴着走过了最艰难的光阴,我曾经怀疑过徘徊过也差点放弃,但我们还是继续走在一起,共同走到现在。”
最后,她望着他,道:“我和我爱人是不可分割的,这个甚至不是简单的爱或者不爱,我们就是互相成就,才有了彼此。”
陆问樵听到这番话后,紧紧地抿着唇,好半天没动静。
最后,他终于僵硬地后退一步:“我明白了。”
他转过身。
风雪扑打着他的衣领,她听到一种牙齿格格的声音。
“对不起,我冲动了,有些话我永远不该说出口。我这么说,是让你为难,也毁了我们以往所有的友谊,我会离开,不会让你碍眼,更不会让你为难。”
说完这话,他迈开步,僵硬而快速地离开了。
顾舜华这才松懈下来,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胡同拐弯处,转身迈进自家门。
谁知道如意门里,青砖门楣下,她便看到了任竞年,任竞年正安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站了多久。
顾舜华简直仿佛做贼被逮住一样,整个人傻傻地呆住。
最近几天任竞年一直很忙,要到很晚才回来,她怎么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也就是说,刚才自己和陆问樵说的话,他全都听到了!
他的目光太过平静,平静得仿佛深夜的海面,这让她越发有些无奈。
尽管她和陆问樵确实清清白白的,但是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足以让当丈夫的勃然大怒了。
这冲击太大了,她脑子里很乱,她有些无措地看着任竞年,所有的勇气和冷静已经在刚才消失殆尽。
她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任竞年也没说什么,挑挑眉,走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风那么大,她的手当然冰冷,冷得都有些麻了。
他帮她拂去帽子和围巾上的雪花,然后握住她的手,揉了揉,之后领着她,像领了一只木偶一样进院子了。
进院子后,他说:“你先进屋陪着孩子,我去提热水,洗洗澡。”
顾舜华:“好。”
她便进屋陪孩子去了,两个孩子显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看到她进来,很高兴地跳起来,又说自己刚才画了画:“看,这是爸爸教我们画的,好不好看?”
任竞年画画有一手,虽然没专门学过,但是画那种画本上拿刀的侠客还挺像样的,现在教孩子,让两个孩子比着画,看着不错。
她便忙夸道:“是挺好看的。”
随口问起孩子,才知道任竞年早回来了,炖了红烧排骨,还买了烙饼,现在锅里还给她温着排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