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伍回白驹过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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绣坊里好生忙碌,管事的吩咐这二日要把一应收尾,后日盘点装封,九月初便要拣个好日子运船北上。

大家都在赶工,只有琴儿在叽叽咕咕。才从乡下上来,忽而就得了东家少爷的宠,那眉眼之间喜色藏不住,绣两针,脸一红,说两句,再绣两针,又把首饰摸一摸看一看。

秀荷也懒得管琴儿,梅孝廷看上的人她都不去碰,反正琴儿做下的活儿独归梅孝廷审,他说行那就是行,她不负责任。

一下午没休息,到了日暮时候抬起头,脖子都酸麻了。把针线盘儿收起来,和姐妹们一起走出去。未成亲的绣女大多住在东家后院的公房里,成了亲的媳妇们各自说笑着归家。

雨过天晴,傍晚的天空无边澈蓝,几片淡淡白云轻浮,让人心情没来由的好。

庚武一袭清宽衣袍被秋风扑扑轻扬,站在巷口玉兰老树下等她,见她来,老远便目光炯亮的把她看定。他惯是肃冷的,对镇上的女人素来不理,这样满目柔情地看人,配着那挺拔的英姿,只叫一群媳妇们贪看又不敢看。

“哟,亲自接亲自送,早上还说他不好呢,看这虚伪的。”

“秀荷家的,几时回来的呀?瞧这寸步不离。”大家挤眉弄眼,又有的壮着胆儿和庚武调侃。

“昨夜刚到。去城里办事,顺带接她。”庚武凝看秀荷,嗓音清润亲和,对她的姐妹并无疏冷。

“那不耽误你们时间。”姐妹们捂着帕子吃吃笑,独独把秀荷分裂开来。

秀荷立在两步外,羞恼地睇了庚武一眼:“走啦。”

走就走啦。长臂伸出来把她手儿牵过,那指骨分明,想要挣都挣他不开。巴不得叫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是个被他娇着宠着的女人。

“又不是不识路,下次不要接,叫姐妹们看见了笑话。”秀荷站在庚武清宽的肩头下,没察觉把他的手反勾住。

庚武却一眼把女人家的那点儿嘴硬看穿,晓得她其实欢喜自己来接,忽而忍不住又想逗她玩。

“下午我把床换了。”那精致唇线上浮,眸中隐约一抹戏谑略过。

什么?

果然一句话听得秀荷顿时走不动路,咬着唇-瓣抬头看,看到庚武一本正经的清隽狼脸。

可恶,他一定就是故意,每次偏爱趁自己心情好的时候泼冷水。

“用夹板定住不是还能用?……这下没脸回去了,嫂嫂婆子们怎么看我。”秀荷绞着帕子,甩开庚武的手。

生气了,一生气就眼角泛红,像要哭的兔子。

庚武噙着嘴角好笑,蓦地倾覆下来,低柔的嗓音抵在秀荷的耳际:“若当真因着婆子几句话不肯回去,今后叫嫂嫂们如何自处?可结实的一张床,你不要,那我退回去?”

退回去,搬进搬出的,更不要见人了。秀荷就闷声不说话了,默了一默又问:“一日这样来回赶,你也不累得慌。”

“那今晚上,就劳动娘子给为夫揉揉?”庚武捏了捏秀荷嫣粉的脸蛋,目光濯濯的。

还揉,不挠你一脸倒好了。气得秀荷打他。

庚武就晓得把她哄好了,这样乖,手儿牵过来,一路直往金织桥头走去。

那背影登对,男子修伟清梧,颜面年轻俊逸;女人站他肩下,娇滴又婉柔。不是三头六臂,也没有被凌虐的苦怨,是恩爱,心灵相犀。

琴儿看到了,不由问身旁的姐妹:“那个是师傅她哥哥么?看起来长得挺英俊。”语气有些惆怅,侥幸希冀是哥哥。

小徒弟老实不会撒谎,小声嘀咕道:“那就是她的相公,从前也是镇上的一个顶顶少爷,出去几年又回来了。”

琴儿愕然,莫名嚼着不是滋味。想起表姐张锦熙说过的话,她说:“你莫要以为姑爷在看你,其实他在做戏。那戏中有谁?只有他自己,其余不过一道幻影。你呢,就是他戏里那道影子的替代。他给你穿,给你买首饰,心里想的却是那个女人受了他买的,那个女人戴了他给的。我有什么好妒忌你?”

表姐在婆母长辈面前可温婉,对着自己,却总是说话做事高高在上。她说的可自信,从前琴儿不信,只当她心里酸。可是现在想起昨日二少爷看师傅的眼神,却忽而又没情没绪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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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从金织桥头走到桥尾,推开茶色木门跨进门槛,早先的时候秀荷心里都是局促,看见两个婆子就羞。

好在全家人和平日里说说笑笑没有两样。

“娘,三叔给小婶婶换了一张‘房子床’。”

“小孩子家家快别乱说话,吃饭。”

颖儿扒拉着筷子,偶有冒出来一两句。二嫂福惠立时就用大勺子把他的小嘴儿堵住,笑眸弯弯地叫秀荷多吃。

嫂嫂们心好体谅人,秀荷想了想,一忽而就也释然了。本来就是,一个院子就这么大,哪儿能瞒得住,都换了就算了吧。站起来给大人孩子各盛了一碗汤,然后又笑盈盈的变回先前的自然。

旧的床不知搬去了哪里,新买的是张漆红的松木架子床,结实的四根床柱,床裙和围板将四面拢起来一片方型的空间。夜里把帐子放下来,摇曳的烛火透过绯紫的帐纱,里头就像一所黄蒙蒙的小房子。不怕人听见,也不怕人看见。

夫妻两个不约而同地把恩爱在嫂嫂面前收敛,入了夜,进了房,那眉目间的柔情蜜意才复又不遮不掩地溢回来。

庚武半匍在软褥上,秀荷跪坐上他的腰背,给他按揉着肩膀。四年大营生活,把他少年时的清瘦消抹,如今那英姿拔高修伟,线条沿着宽肩一路往腹胯收敛,下面的浓墨只看得人脸儿一阵阵烧红。

肌腱上泛着蜜色的光泽,紧实又精悍。秀荷手儿小,捶起来好生吃力,一抹蚕丝小兜随着动作一颠一颤,不一会儿便涨得不行。被他斜眼看见了,忽而在她上面抓了一把,翻过身就把她裹进了被褥里。

“还没摁完呢,这就不酸了?”

“舍不得你劳累辛苦。”秋日的夜晚总喜欢把身子贴紧,被褥下二人暖暖热热的,那四目交汇中有光影在潋滟,似水儿也似火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而就胶着了起来。

庚武修长手指探过秀荷细软的长发,勾开她颈后的两根细带,又想要做她的功课。

秀荷捂住不给庚武看:“嫂嫂们还没睡呐……早上才说的话又忘记了。”

“就只是揉揉,难得回来几日,看都不舍得叫我多看嚒?”男子清润的嗓音忽而喑哑,不容不休地搓捻起来。

话未尽,衣裳就已经被他勾开。那锁骨下的一颗胎记俏俏美美,不过小指甲盖的大小,倘若不认真看,它像一朵花,倘若认真看了,却又像是一个什么印记。

那时贵族或者大户人家,怕生下来的小孩子被歹心的家仆偷了换了、找不回来,出生时候便要给少爷小姐们印个特有的胎记。但也只是印在手腕在,不会印在胸脯上。

秀荷的这一枚,位置选的尴尬,倒好像又想给她证实甚么身份,又轻易不想叫人把她认去。矛矛盾盾的,是子青短短半生的执念。

庚武把秀荷的娇红吃进嘴里:“你娘给你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