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呵呵。”陈易生难得赧然起来:“特别成熟美艳的一个老师,其实也就比我们大六岁,刚分来的。”
“很刺激吧?师生恋。她没有男朋友吗?连十八岁的少年也不放过?”唐方坏笑着又掐了陈易生一把。
“当时她有男朋友的,不过各玩各的,算开放式关系。”陈易生喊了声疼:“你刚刚还说你不在意的?”
唐方松开手,哼了一声:“我才不在意呢,反正以后你只能和我一个人好,要不然——”
陈易生却又把她的手捉了回去:“当然只和你一个人睡,万一不小心跑到你梦里睡了别人,你千万一定无论如何都要像今天这样惩罚我!”
“呸!想得美!”唐方红着脸,到底没有再拧他。
***
两个人把车停在了北外滩,牵着手走上外白渡桥。
“有一次过年的时候,打着红色的灯光,特别好看。”唐方靠在钢栏杆上,看向远处的黑漆漆的江水:“暮霭挟着薄雾笼罩了外白渡桥的高耸的钢架,电车驶过时,这钢架下横空架挂的电车线时时爆发出几朵碧绿的火花。”
她转过头笑着问陈易生:“状元陈,知道这是谁写的外白渡桥?”
陈易生眨眨眼:“我以为是你随兴脱口而出的佳句呢,正想着该怎么赞美——”
“哈哈哈,是茅盾写的《子夜》。”唐方拍了他一掌:“还骗我说自己是文学青年,羞不羞啊。”
“羞是什么东西?”陈易生坦荡荡大大方方完全不羞。
“他写当时的苏州河在夕阳下是金绿色的。”唐方想了想:“嬢嬢刚来上海读书的时候,苏州河刚开始治理没多久,还很臭。爸妈带我们来外滩拍照,这里,苏州河和黄浦江接边的地方是一条线,黄绿色的,泾渭分明。”
听唐方突然提起唐欢,陈易生有点意外,没有打断她。
“我奶奶四十多岁意外怀上了嬢嬢,吃了两次药没能流掉,七个月的时候早产,生下来的时候只有三斤不到。”唐方看了看陈易生:“嬢嬢天生就有十一个脚趾头,生下来就有四颗牙,乡下都说她是怪物。”
陈易生皱起了眉,轻轻搂住她。
“她两岁多才被发现两条腿有点不一样长。”唐方有点怅然:“奶奶忙着照顾几个孙子,发现后就去了趟乡医院,医生说要做两三次手术才有希望能治好。她们就放弃了。后来我爸给嬢嬢联系好了医院,带她来上海治病,第一次手术不巧失败了。”
“嬢嬢上小学的时候,遇到二叔四叔家同时盖新房子,两家为了两堵墙间的十五公分缝隙打了起来,江阴的小舅公去如东调和。”唐方吸了口气:“他带了个做生意的搭子,那人是个变态,给了小舅公七千块钱,偷偷摸摸把嬢嬢拐走了。幸好我爸妈正好也回去探亲,我爸那么老实的人,差点把小舅公打死了,当夜追到扬州把嬢嬢找了回来。”
唐方苦笑起来:“他们都说人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都是自家人熟人,就这么算了。南通的大姑奶奶生了三个儿子,特别喜欢女孩子,就把嬢嬢抱回家养。”
陈易生的手臂紧了紧,在唐欢的身上,看不出任何过去的烙印,她的幸运是能和原生家庭切割得如此干净利落,也难怪上次遇到四红的事,唐方那么激动了。
“再后来,爸爸坚持又联系好医院,接嬢嬢来上海动手术,这次手术挺成功的。”唐方想了想:“大概我三岁的时候,大姑奶奶得了癌症去世了,嬢嬢被送回如东,她就问我爸爸能不能来上海,不上学也行,她可以出去打工,只要不待在如东就好。我外婆和姆妈都说来上海好,一定要上学,还要上好学校。”
唐方转身笑了笑:“其实我姆妈是真正的刀子嘴豆腐心,嬢嬢刚来的时候,进的普通初中借读,第一天就被英语老师当着全班的面嘲笑口音,数学什么也听不懂。姆妈托人情给嬢嬢找了语数外三门家教,全是教育学院的特级老师。后来她是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S中学的,其实嬢嬢和我们也是校友呢。”
天空渐渐发白,唐方指了指苏州河:“可惜嬢嬢在高二的时候谈了场惊天动地的师生恋,那个老师有老婆有儿子,那个女人闹到学校去,把她的脸都抓破了。学校让嬢嬢退学。当天晚上她和那个老师约了一起跳白渡桥殉情。”
陈易生明知道唐欢没事人好好的,还是吓了一跳。
唐方转过头看着他笑:“没想到嬢嬢跳下去后,那个老师却吓得跑了,好笑不好笑?”
很狗血很好笑,陈易生想笑却笑不出来。
“嬢嬢后来提到这事,说太悲催了,没想到河水那么臭,她跳下去就后悔了,喝了好几口脏水不说,还和一只黑乎乎的大老鼠并肩游了好一会儿,被救上来的时候丑得没法看。所以她这辈子最怕的不是没有人爱不是死不是老,而是丑。”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陈易生,要是我现在跳下去,你跳不跳?”唐方调皮地做了个鬼脸,问出泰坦尼克号式的问句。
陈易生看着她笑:“还是会有老鼠的——看,要日出了,走,到前面那个角度拍照去。”
唐方看向东方明珠后头嫣红的天空:“喂,陈易生,你一点也不浪漫!台词都忘记了。”
陈易生牵了她越走越快:“看完日出我们去豫园吃南翔小笼,正好找家金店验一下宝石。”
“你还带了宝石?”唐方一手抱着相机跑得气喘吁吁。
陈易生回过头,晨风微曦中一脸灿烂的笑容:“唐方,我快死的时候只想着你,所以你不许跳,我也不跳,我们要开开心心好好过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