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杰幽幽一叹。
目光看向段旻轩,商君和就也跟着看过来,段旻轩才缓缓敛了笑意:“老爷子的孙女,早前没了。”
没了
商君和僵住,她怎么没听他们说起过
老爷子若是知道了怎么受得了
思及此处,询问般看向赵世杰,赵世杰也噤声,当作默认。
商君和指尖微颤,心中就似钝器划过,忽得沉了下去。良久,才又开口,“是什么时候的事”
段旻轩应道:“是早些年前的事了。为了应证真假,我去年从苍月来了燕韩,查了珙县临近的二十余个县,能走的地方都走了,最后才确认老爷子的孙女没了,八九岁的时候。”
他的声音低沉干涸,听起来像从深海里打捞起来一般。
商君和也缄默了。
赵世杰便揽紧了怀中:“旻轩同我商量过,我也是赞同的,都是为了老爷子好,撒个谎也无妨。更何况孟云卿本来就不知情,在她而言也不算撒谎,加上一侧还有旻轩在,老爷子没那么容易察觉。”
商君和轻蹙眉头,“孟云卿是陈家的后人吗定安侯府连她都瞒”
赵世杰就笑:“是不是陈家之后又如何”
商君和悠悠一叹,是啊,是不是又如何,从今往后,她就是老爷子的孙女,只要他们三人不说,定安侯不说,此事就尘埃落定了,对谁都有好处。
只是,商君和又看向段旻轩:“定安侯府同卫家走得亲近,侯夫人和将军夫人都有意撮合卫同瑞和孟云卿的婚事,即便这个时候带云卿离开燕韩去苍月见老爷子,沈卫两家的亲事也是可以提前定下来的,你就不怕弄巧成拙”
她是指,孟云卿要离开燕韩,怕定安侯府和卫家想提前将婚事定下来。
听说将军夫人和侯夫人走得近,眼下风波一过,沈卫两家即刻定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段旻轩却淡然道:“不会,我同定安侯谈了条件,卫家的婚事暂缓。”除却卫家,定安侯府也一时寻不到理想的人选,这么短时间总不会草草将孟云卿的婚事定了,他早就拿捏清楚了。。
商君和又道:“云卿又不一定想嫁你啊。”
孟云卿她见过几次,她虽然很喜欢,却看起来不像会主动透露心际的人。说了半晌,也怕是有人在自己想罢了。
段旻轩便幽幽从袖袋中掏出那两枚剑穗子来,笑眯眯道:“她送的。”
从平阳王府出来,段旻轩的思绪就飘到了一年前。
他那时确认老爷子的孙女没了,就折回了珙县,思寻着要如何给老爷子说这件事,或是干脆藏起来不说,还约了世杰一道来珙县商议。
只是没想到,会在珙县遇见孟云卿。
那日暴风雨天气,他心中正烦心着老爷子的事,孟云卿主仆三人来躲雨,他并没有在意。
后来见到孟云卿煮茶,他忽得想到老爷子。
老爷子也爱煮茶,虽是附庸风雅,他却有些念老爷子了,更静不下心来。
说请也好,威逼利诱也好,看着孟云卿煮茶,行云流水,又处变不惊,他忽然想起若是老爷子的孙女还活着,似乎也该是这个年纪了。
他就不由多打量起她来。
五官还没有长开,长相也很普通,放在平时很不起眼。
唯独淡然的性子,也不惊慌,倒像是藏得住事情的人。
有一刹那,他在想,若是他给老爷子寻一个孙女来又会如何
寻一个生在珙县的,年龄相仿的,性子沉稳心思细腻的,最好,还能投老爷子所好茶的恐怕再寻不到比眼前这个孟云卿更合适的丫头了。
暴雨停歇,她匆匆离开,他也没有急着留她。
要把一个留在老爷子身边,就要对这个人知根知底。
于是他在珙县逗留的时日并不短,一是等赵世杰,二是慢慢了解孟家在珙县的细枝末节。
孟云卿才失了母亲,在灵堂跪了几日,家中却有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刘氏在蠢蠢欲动,想伺机吞并孟家的财产。刘氏给周遭的印象很好,对孟云卿很是照顾,孟云卿唤她一声大伯娘,还自幼同她亲近。
他心中难免有几分替她担心,她一个小丫头,如何斗得过心思成熟的刘氏
也不知为何,他忽然心生护短。
许是他也爹娘早逝的缘故,至少他还有照顾他的老爷子,她身边却连一个护她的亲人都没有。
“淮水尹罗,当配盐煮。”
脑海里便时刻浮现出那抹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后来,知晓冯家在替她购置田产和店铺,她却看起来一无所知一般,他才意识到这个丫头比他想象的更聪明,也更善于隐藏自己。
他便想知道她更多。
他的马车时常跟着她,她自诩做的小心翼翼,其实他都看在眼里。
她有着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沉稳,叫人好奇。
母亲坟前,并非大哭大闹的安静,却也同样有着让人放不下心来的瞬间。
春日里,他不知她为何在守孝还要去放纸鸢
只是见她望着断线的纸鸢出神,他忽然想,若是他在,她手中的纸鸢其实是可以飞得很高很远的。在他出神的时候,她已上了马车走远,他便下了马车,拾起那个纸鸢,看了又看。
他发现他开始在意这个,和他有着相近身世,生活却截然不同的丫头。
而且还是个分外不爱笑的丫头。
她身边也没有旁的亲人了,他若是带她回侯府,会不会对她也更好些
他如是想,就看着手上的纸鸢微微扬起嘴角。
也不知是不是魔怔了,便唤了段岩一道放纸鸢,段岩嘴角抽个不停。
再往后,京中有人来寻她是京中的定安侯府,沈家。
他才知晓她是定安侯府遗落在外的表姑娘。
沈家来了人,要接她回侯府。
定安侯府在燕韩国中都是鼎盛的名门望族,她的外祖母和舅舅也都尚在,身边有了亲人,她再就不是一个人。
于她而言是好事。
他也犹疑,要不要带她回宣平侯府
等他启程同沈修颐回京,他也没拿定主意,只是心中不放心,也没想好,就也一路跟着。
入江的客船上,他忽然想到一件事,定安侯府一个好好的表姑娘为何会流落在珙县,十余年间都不闻不问,这其间应当另有隐情。只是他不知这所谓的隐情,对她是好是坏
他是希望她好。
就让人给赵世杰捎口信,郴州等。
他许久没有沾过酒了,只是忽然来了心思便多饮了几杯,断片之前,他记得他是想去看她的
等他醒来,已经是翌日黄昏了。
他去甲板上吹风。
说来也巧,远远就见她独自坐在一处看书。
也不知她看的是什么,清风拂面,她也浑然不觉,只是捧着手中的册子发笑,有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道月牙。
他很少见她笑,她长得不算好看,甚至不算清秀,她的笑容却让人如沐春风,尤其在四月的入江上,就似一股清流,洗涤他心中所有的繁冗,只余下屡屡温和柔软的阳光,清浅落在她身上,好似镀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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