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殃没说话。
扶玉秋数落完,这才意识到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一处寸草不生的炎热之地。
地面龟裂不堪,好像干涸多年的河道,泥土焦黄,扶玉秋额角一滴汗落在地上,“嘶”的一声转瞬蒸发。
扶玉秋疑惑地左看右看。
他明明没跑多远,此地应该还是浮筠州吧。
“嗯。”凤殃淡淡道,“这应当是上次炎火雨降落之地。”
扶玉秋了然。
怪不得热得像是蒸炉。
扶玉秋作为一棵草,最厌恶的便是这种半分水气、灵力都没有的地方,会让他不可避免想起当年在沙芥那暗无天日的七日。
两人正要离开,一望无际的焦土上不知何时出现一群穿着破烂衣衫的乡野村民,正骂骂咧咧地推搡着一个瘦弱的孩子。
那孩子长相似乎有异域血统,眸子还是一黑一红的异瞳,衣衫褴褛赤着脚踩在滚烫的沙地上,整个脚至脚踝都烫得发红。
一根绳子圈住他的脖子,将他拽着踉踉跄跄往更滚烫的地方走。
扶玉秋眉头一皱。
拽着孩子的男人满脸贫苦逼出来的戾气,他使劲拽了拽绳子,瓮声瓮气道:“别装死,天煞孤星,你爹娘全族都是被你克死的!”
孩子浑身一哆嗦,挣扎着抬起头,双手比划着,似乎在否认。
他不会说话,只会发出“啊啊”的声音。
大概是他拼命想要说话的模样太过滑稽,周围一群人放声嘲笑。
“说什么呢?”男人冷笑着说,“如果不将你毒哑,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在你这张乌鸦嘴上!”
听到“乌鸦嘴”这三个字,孩子一呆,眼泪瞬间往下落,滴在炽热的焦土上,蒸发出丝丝缕缕白色的雾气。
他发不出声音,徒劳无功地启唇,做出口型……
「我没有……」
他没有。
他只是天生能看到灾祸。
他只是提前看到一场火雨落在村落,见无数人哀嚎惨死。
他只是想要……
救人。
他并不是灾祸。
凤殃怔然看着那个孩子,垂在袖中的五指突然微微一紧。
旁边的人都在对那个异瞳孩子指指点点,还掰开他的嘴,嘲讽道:“说话啊,你不是挺会说吗?说话!”
「飞起来。」
「凤凰不是都会飞吗?你为什么不飞?」
“哦,我忘了,被毒哑的人,怎么能开口再说出什么诅咒的话呢?小煞星。”
「原是我忘了,就算是凤凰,被折断翅膀,也飞不起来啊。」
凤凰金瞳一缩,视线被滔天火焰遮挡,隐约瞧见那些人丑陋的嘴脸像是一只只带着鬼影的手,拼命朝他伸着,妄图将他再次拽入痛苦的地狱。
孩子哭得满脸都是泪,眼中始终存在的光芒在一点点黯淡下去。
人祸,尚有发泄之处,可是天灾又要怨恨谁呢?
怨恨天道?
可凡人再多的谩骂诅咒,对高高在上的天道而言,也无关痛痒。
他们这些穷乡僻壤的愚昧之人不肯承认是自己时运不济倒霉至极,更不想自吞苦楚,只好寻了一个能承载他们怒火怨恨的发泄口。
许是有人知晓这孩子是无辜的,可谁在乎?
在这场天灾中的人,谁不无辜?
只有将痛苦发泄在别人身上,才能满足他们近乎扭曲的恨意。
但一个孩子,哪来的力量引起一场天灾?
一只还未破壳的凤凰……
又哪有能力引来金乌与日争辉?
孩子眼中的委屈逐渐变成丝丝缕缕、最终汇集成滔天的怨恨。
若他真的有能力引来天灾,第一件事便是将这些人烧成灰烬。
杀了他们……
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