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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久和花花在林中逃了十日。
也只逃到了第十日。
那一天易久爬了树,去掏树上的鸟蛋给怀中奄奄一息的小花蛇吃,却被那极有经验的山民一眼瞥到。下一秒,便有箭矢破空而出,狠戾地穿过易久的肩膀,钉在了肩胛骨之间的缝隙中。易久捂着肩膀踉踉跄跄地从树上跌到了地上,来不及疼痛,便像是狗一样爬着往丛林里钻,小花蛇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担心之极地从布袋里爬出来。看到易久肩膀上那绽开的巨大血洞,身体一抖,硬生生地从身体里榨出最后一滴灵涎准备往伤口上滴。然而它才刚刚张开嘴,易久便强忍着剧痛,将手心牢牢攥着的鸟蛋塞到了它的嘴里。
饿得瘪瘪的小花蛇想把鸟蛋吐出去——它知道易久也已经没有东西吃了——易久却像是知道它要干什么一样,轻轻捏了捏它的脖子,它便不由自主地将鸟蛋吞了下去。带着腥味的蛋液完美地抚慰了因为饥饿而绞痛的肠胃,它心里却难受极了。
“嘘……”易久强撑着精神,对着小花蛇眨了眨眼,“你要先吃饱,待会要是真的被人追上了,你才有力气帮我把那些坏蛋赶跑啊。”
他笑眯眯地哄着小花蛇,明明是晴好的天气,阳光撒在他身上却如同冰雪般一点一点让他的身体变得沉重而冰冷。易久闭上了眼睛,然后猛然睁开,微微发黑的视野里出现了大块大块的斑块。他清楚地知道,这具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因为极度的疲惫和失血,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骨骼在皮肤之下发出的咔咔闷响。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的话,迟早会被抓住的。
从易久的心底,清晰地浮现出了这样的想法。暴虐的守备是绝对不会善待让他陷入如此狼狈境地的两者的,如果真的被抓住的话……
大概会得到比死亡更加可怕的待遇吧。
那些红着眼睛,比豺狼更加疯狂,比鬼更加扭曲的搜山者们的身影幽灵般的在他的心中回荡,某种冰冷而不祥的预感如同涨潮时分的冬季海水,一点点地将人类青年心中微弱地希望湮灭。
“嗷——”
嘶哑的犬吠幽灵般的从灌木丛的另一端弥漫过来,易久打了一个激灵,回过了神。他弹了弹小花蛇的脑袋,看着它不情愿地爬回布袋,才缓慢地放下自己脸上强行挤出来的笑意,耷拉着嘴角凝视这视野尽头的一座小山。
那里……
那里不知道怎么回事遍布着勒仔树和露兜树,这种带刺的树木在经年的生长之后,将并不算大的山头围成了人迹罕至的“禁地”,只有偶尔需要在自家庭院种上防盗树木的山里人,才会偶尔跑远一点,从山下挖出带兜的树苗带回去种在自家的篱笆旁。
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支撑另一轮的躲藏,在无可奈何之下,易久走投无路地上了那座山。因为久没有人经过,山脚下那些带刺的植物长得几乎有一人高,夹杂着各种各种边缘锐利的野草。易久踉踉跄跄地拨开那些植物,忍痛强行带着小花蛇朝着山顶走去。因为勒仔树霸道,这里甚至没有太多的高大树木,只有低矮的灌木和野草,阳光*辣地砸在易久的身上,盐汪汪的汗水渗出来,浸到遍布在皮肤上的划伤里头,不多时,那些血红的伤口便鼓胀绽开,露出了粉色的肉皮。
易久只听到自己的牙齿在颤抖,咯咯作响,他拼命地深呼吸,脑袋却愈发晕眩了。花花爬出来紧紧地攀着他的脖子,吐着蛇信,偏不愿意躲到布口袋里头去。
“我没事。”
他哑着嗓子对担心的小花蛇说,然而话音刚落,他枯瘦的身子晃了两晃,轻飘飘地径直倒在了地上。
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倒下,易久心中大急,然而身体却已经彻底地脱离了他的控制,哪怕是根手指头都动不了。眼睛像是萌上了雾,从易久的角度望过去,一切都像是被稀释了一样逐渐开始褪色……
啊,只有那些洒落在草丛间的阳光,像是燃烧的蝴蝶,一片一片缓慢地坠落到了青年逐渐黯淡下去的瞳孔之中,一点点地浮现出了艳丽的血色来。
……
花花,快走——
易久张开嘴,如同上了岸的与,开阖着,努力想要挤出声音对那条小蠢货说,可是他喉咙里却始终只有细微的咝咝声,胸口如同破风箱一般呼哧呼哧地混响,逐渐地他便觉得自己出气多,进气少了。小花蛇绕着一动不动的易久转了好几圈,尾巴尖在地上拍出了细小的啪啪声。见到易久没法动,它努力在他脸颊边拱了拱,又拱了拱,没拱动他,愈发着急,便窸窸窣窣爬过去,张着嘴梗了半天,却无论如何都没凝成那能救命的灵涎……它愈发伤心,踉踉跄跄爬上易久的颈窝,团成一圈,像是要安慰自己一样将头埋在易久的耳朵后面,吐出蛇信去舔他的耳朵。
一时间整个世界都仿佛变得安静起来——易久死死睁着眼睛,拼命让自己不要昏睡过去。他甚至不能伸手将那只笨蛋捏起来然后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