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几个文职军官对视了一眼,那个负责统筹卫所事务的军官便起身示意,开口说道:“郭同知此言差矣,以末将愚见,那些卫所的军屯本就是左军都督府下属的浙江都指挥使司的,军官和军户亦是如此。大帅改良卫所制度,但是这些旧卫所的东西也理应由新卫所继承,贸贸然划归府县,实为不妥。”
军官一语说罢,立刻引起了其他文职军官的附和之声,可也就在这时,另一个文官却起身说道:“非也非也,梁将军不见金衢严处之旧例乎?”
之乎者也所言的旧例,便是军户改籍为民,不过这话一经说出,那个姓梁的军官身旁的一个军官便转而说道:“时移世易,大帅也跟咱们说过,处理公务应该视情况而异。如今之台、温,与金衢严处的那些卫所可不一样。”
说话之人,乃是负责战兵、驻军、新兵、卫所备补兵训练的军官,浙江讲武学堂也在这个司的旗下,自然要出言相争。
陈文的这些文职军官,全部都是当年在大兰山上就追随他的军官,经过了这几年的学习,文案工作也都能够胜任,尤其是值得信任。
反驳了那个之乎者也,这个军官立刻就转而面向陈文,拱手言道:“据末将所知,金衢严处这四个府,军屯几乎侵占一空,军户也星散到几乎全无,当初便是末将带队占领金华守御千户所的,那里空得连耗子都不跑了。”
这话一出,一个文官差点儿笑了出来,可是紧接着,只见这个军官说道:“为了此事,末将和梁主事昨天特意去讲武学堂里咨询过马将军,台州和温州的卫所多为备倭卫所,糜烂的情况不比内地卫所,屯田和军户还很有不少,根本不可以一概而论。”
此刻的金华府,说对台州和温州最为了解的肯定是马信,根本不作第二人想,文官那边一听说那两个军官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把马信抬了出来,登时便是脸色一变。
“备倭卫所也是卫所,皇明以前的那些卫所,在制度上都已经败坏了,根本起不到备倭的作用,还是应该趁早取缔才是正途。”
“又没说不取缔,但是那些军屯、军官和军户怎么分总要有个说法。”
“有旧例可循,有故事可依,还需要说什么?”
“情况不同,也可以为依循故事?”
“……”
说着说着,在座的文武官员便吵成了一团,只听得陈文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
“行了。诸君皆是官身,岂可如市井妇人那般争论不休。这里是侯府会议大厅,尔等切勿在侯爷面前失仪!”
说话的乃是军需司的主事齐秀峰,他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出身,起初在陈文幕中,如今执掌军法也有多年,在军中绰号齐阎王,一张几乎从来不笑的冷脸一耷拉下来,会议大厅登时便是一静,随后在座的文武官员纷纷起身向陈文行礼致歉。
“看来这事情今天也议不出个什么所以然了,那就散了吧,等负责调查的军官、幕僚回来再说。”
台州、温州卫所之事事涉行政、司法,尤其是和卫所有着极大的关系,陈文本打算把这些相关的文武招来商议一番,结果双方却干脆争权夺利了起来,实在让他有些无话可说。
“看来不调查清楚,连一个意见都不能随便听。”
不过比起这些卫所,那近万的绿营兵的消化对于陈文而言才是最为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台州镇三千战兵、温州协两千战兵、青田城守营一千战兵再加上温州和台州的道标兵以及台州水师的三千水兵,近万的绿营兵。如果再加上正在接受训练的玉山、淳安两个战兵营,以及骑兵营和骡子军,消化不良这个词汇已经出现在了陈文的常用词典之中了。
不过在这些绿营兵的消化问题上,文官那边却是没有任何插手的打算。曹从龙之乱的影响,孙钰的自律,以及王翊、王江时代对陈文所属军务的不干涉原则,使得如今的浙江明军文武之间开始恢复到明初的那种文武殊途的状态。
然而,在旧卫所取缔的事情上,双方的矛盾依旧存在,哪一方都想从中为自身所代表的势力争取更多的权利,这是必然会发生的,而陈文的工作便是从中找到更适合整体发展大方向的办法。
一句散了,在座的文武官员开始行礼退席,可也就在这时,一个军法司的军官走了进来,将一张纸条交给了齐秀峰。转瞬之后,打开细细看过了一遍,齐秀峰立刻便瞪向了尚在座位上的韩启正,剑眉倒竖,那双眸子中亦是充满了熊熊燃烧的怒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