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正常的四个字,被胡桂扬重复之后,变得像是结巴。
汪直愣了一会,突然也笑了,指着胡桂扬,“真想把你就地处决,又觉得这样太便宜你。不过你让我冒出一个想法:凡是对升官发财不感兴趣者,必然古怪,应该通通发配到偏远地方自生自灭,朝廷能减少许多麻烦。”
“可是官位就那些,钱财也非无穷无尽,周围的人都想升官发财,厂公未必受得了。”
汪直坐下发了一会呆,“怎么拐到这儿了我问你有何资格调查楼驸马与童丰之死”
“我没资格,所以才要厂公允许,给我一点资格。”
“嘿,这时候拍马屁已经晚啦。”汪直又发一会呆,“明天,不,后天上午你去西厂一趟,我给你一个准话,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准自作主张。”
“当然,没有厂公的允许,我在京城寸步难行,更不必说查案了。”
“嘿。”汪直一边摸着光溜溜的下巴,一边打量胡桂扬,“你现在查到些什么”
“关于童丰之死,还没有线索。关于楼驸马,他的死肯定与满壶春有关,满壶春又与用过的金丹有关,所以”
汪直摆手,“行了,到此为止吧,后天再说。”
汪直起身要走,在门口以随意的语气问:“你对异人的治疗有何发现”
“时间太短,大家轮流吸丹,延缓症状而已,还没开始寻找疗法。”
“嗯,这件事也比较重要,军中的异人不只童丰一位,个个都有隐患,如能去除,乃是大功一件,你要上心。”
“是,过一阵子,吸引更多异人之后,就开始尝试各种疗法。”
“西厂可能是朝廷内外唯一重才的衙门,像你这种货色,放在别的地方,轻则丢官,重则丧命,谁会忍受你这张嘴”
“能遇到厂公,是我的幸运。”胡桂扬笑道。
“好好努力。”汪直带人离开。
夜色正深,胡桂扬回到后院,正要进自己的房间休息,身后传来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没事了”
林层染站在不远处,胡桂扬愣是没看到他是怎么出现的,笑道:“没事了,汪直亲口保证明天派人来守门,这里再不会受到打扰。”
“汪直是宫中宠宦,今朝权势熏天,明朝落魄江湖,他的保证,只可一半当真。”
“这个真没办法,就算是皇帝,也有突然驾崩的时候,起码汪直掌权的日子里,这里是安全的。”
“嗯,其实我们相信的不是汪直,而是你,因为你是新兴异人,汪直不是。”
“这负担子很重啊。”胡桂扬笑道,随后打个哈欠,表示自己困了。
林层染却不识趣,“在客店里我说过的话仍然算数。”
他曾经许诺,如果能拿到金丹,愿意为胡桂扬效劳,虽然要与其他三人分享,他仍然愿意遵守许诺。他的效劳与别人不同,每出一次力,都可能变得更加衰老,离死亡也会更近一步。
“我心里有数。”胡桂扬暂时还不需要这人的效劳,“你还有事”
“后院的事情你注意到没有”
“你说哪一件”
“赵阿七与罗氏。”
“他们”
“对,这里的异人只有五位,任何两人携手,都会占据优势,你要小心。”说完这句话,林层染转身慢慢走开。
不久前,就是赵阿七提醒胡桂扬提防异人拉帮结伙。
总共五个人,聚在一起不过寥寥数日,关系就已变得复杂。
胡桂扬干脆不想,推门进屋,脱下靴子,上床和衣而睡,就算其他四人现在就大打出手,他也要补个好觉。
次日一早,胡桂扬准备出门时,看到了西厂派来的守门者,“呵呵,我猜会是你,谁让你住得近呢”
石桂大冷淡地点下头,“我不会常驻赵宅,四名校尉轮流驻守,另有十名番子手,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去找我。”
“去你家里”
“我家里。”
“我不会再被仆人打发吧”胡桂扬笑道。
“不会,无论什么时候,仆人会直接带你去见我。”石桂大依然面无表情。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去府上叨扰。”
石桂大似乎要表示反对,话到嘴边又咽回去,改成深吸一口气,然后道:“欢迎。”
石桂大拱手准备告辞,胡桂扬却跟着他一块走到大门口,“今天难得空闲,我要去趟城外,给孙二叔拜年,顺便给义父上坟,你要一块去吗”
“我连姓都改了,你自己去吧,别提我。”石桂大又拱下手,匆匆离去。
胡桂扬轻叹一声,叫上蒋二皮、郑三浑,备好马匹,带上银两和几匹布,又去店铺里买些年节食物以及纸钱,出城前往孙家。
自从赵家出事,孙龙卖掉房子,全家人搬到东城外乡下居住,赵瑛夫妻的坟地离此不远,义子们却没有一个埋在附近,这是孙龙的决定,他曾经当众说:“绝子校尉谁也不配。”
乡下的宅院大而空旷,孙龙拄拐站在门外晒太阳,远远看见骑马过来的三人,高声道:“这大白天的,怎么有鬼登门”
胡桂扬笑道:“二叔,不是鬼登门,是你变鬼,自己还不知道呢。”
“呸,我命硬得很,注定要看着赵家人死绝,我才会闭眼。”
两人一见面就互说狠话,心里却都高兴。
胡桂扬三人下马,孙龙不看别的,先摸摸装银子的口袋,然后是其它礼物,“还行,知道来看我。听说你死在郧阳了,什么时候诈尸回来的”
“呵呵,年前半个月吧。”
“那你走吧,回京这么久才来看我,那是没将二叔放在眼里啊。”
“我来给义父上坟,烧过纸钱就走。二叔既然不欢迎,我不进屋,东西也带走啦。”
“人走,东西留下,我对银子和城里的美食还是很有感情的。”
孙龙夺过缰绳,牵马往院里走,蒋、郑二人互视一眼,自觉已经找到胡桂扬嘴毒的来源。
孙二婶的身子骨比老头子还要硬朗,也更直爽,一见到胡桂扬就说:“哎呀呀,还以为赵瑛夫妻两个没人培土烧纸,要过一个冷清年呢,你来得也太晚了些。”
“是我的错,下回一定早来。”
孙龙反而替他辩解,“这小子能活着来一趟就不错了,以他的臭脾气,在西厂还能活几天”
老两口硬留胡桂扬吃顿饭,然后才放他去坟地烧纸,期间口无遮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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