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扬微笑道:“甚至拿凡人入药。”
“对头。”樊大坚摊开手,“这不是我定的规矩,你们看我干嘛”
进城已是午后,胡桂扬不想去南司,于是与袁茂、樊大坚分开,回史家胡同的家中,打算好好补一觉。
结果还是没睡好,刚刚进入梦乡,就被外面的敲门声惊醒。
袁茂、樊大坚、赖望喜三人都来了,一见到胡桂扬就齐声问道:“你听说了吗”
“嗯”胡桂扬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进屋之后,袁茂开口道:“刚刚的消息,司礼太监黄赐等人被贬往南京和凤阳,这才是朱恒昨晚没等到人的原因吧”
“看来是这样。”
袁茂长出一口气,终于确信自己与朱恒之死完全没有关系,只是凑巧碰见而已。
“怎么才处置这些太监”胡桂扬半个月前在皇城里“揭发”了大阴谋,早已得到赏赐,却直到现在才听说宫里有所举动。
赖望喜显得有些兴奋过头,“宫里就是这样,不管多大的事,都得慢慢来,一步一步进行,务求连根拔起,不留后患。这回被贬的太监有十几名,地位都不低。还有,西厂正式重开了,厂公请胡老爷今天抽空去一趟,天黑前他都在。”
“那就去吧。”胡桂扬走到门口,“只是贬出京城”
三人一块低头。
胡桂扬觉得这样的处罚似乎太轻了些,正要锁门,却看到大饼正在钻院墙一角的狗洞,脑袋已经进来了,看到主人,吠了一声,钻得更起劲儿了。
“我还以为你跑了什么时候有了这个狗洞”
大饼身子小,很快钻进来,跑到胡桂扬身边摇尾巴。
“不谁再出去,出去就不要你了。”胡桂扬训道,然后指着廊下的大盆,“食物在那里,你往外跑干嘛”
大饼尾巴摇得更欢了。
胡桂扬走出大门,边锁门边说:“若非不信鬼神,我会以为这是条狗奸。”
樊大坚马上道:“我有办法查出它是不是有妖气。”
“呵呵,算了吧。”
四人一块前往西厂,袁茂的心情明显好了许多,“胡校尉,咱们得加紧了,黄赐一倒,东西两厂以及南司都会加紧查案,谁先抓到何百万,谁就能先立一功。”
赶到西厂时,天已经黑了,汪直还在,立刻招见四人。
汪直站在公案前,抬起左脚,“瞧,这是陛下赐给我的新靴子,我说收藏起来,陛下说靴子就是用来穿的,放起来岂不可惜,我一想也对,于是就穿上了。跟你们说,这靴子的确不一样,轻飘飘的,一点重量没有,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身轻如燕”赖望喜提示道。
“对,我现在就是身轻如燕,我蹦两下给你们看看。”
汪直真蹦了两下,四人少不了要赞叹几声,尤其是赖望喜,仿佛见到了即将诞生的武功高手,搜肠刮肚地寻找溢美之词。
汪直心情非常好,多听了一会,然后一挥手,表示自己要说正事了。
“想必你们已经听说了,宫里大变化,黄赐那一伙彻底完了,怀恩当上了司礼太监,他还算好吧。然后就是西厂重张,我得到的费用更多,像你们这样的人,能招一千个”
满足地听了一会奉承话,汪直继续道:“但我不想招那么多人为什么要将银子省下来,谁立功就多给谁一些,谁不做事,自然就要扣掉一些,赏罚分明,是这个意思吧”
胡桂扬一直在笑,很少开口,这时道:“既然有赏有罚,银子已能腾出来,那就用不着少招人了,还是按一千来吧。”
汪直指着胡桂扬,“我就说这一天好像少了点什么,原来缺你这张破嘴。说吧,你去做什么了找到线索没有”
“去了一趟张家湾,看到前镇抚朱恒投河自尽,回家睡觉,被他们三个叫醒,来西厂,完了。”
汪直皱眉,“就这些”
“就这些。”
“线索呢”汪直冷下脸。
“暂时没有。”
樊大坚忍不住插口道:“朱恒不是透露过一些秘密吗”
胡桂扬笑道:“那算什么秘密厂公肯定早就知道了。”
“他又把妖书集汇说了一遍”汪直猜道。
樊大坚脸一红,缩到袁茂身后。
汪直脸色愈冷,“胡桂扬,当初我可挺看好你的,要什么给什么,你呢这么多天了,总该给我一点什么吧。”
“一年期限呢,这才半个月。”胡桂扬脸上的笑容比平时更显不合时宜。
“别人按天向我报告进展,你倒好,不叫不来,来了不说,说了跟没说一样。”
“呵呵,我在布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你怎么布的网,我想听听。”汪直今天非要问出一点进展不可,“云丹已经被斩首了,他到底给你什么线索,可以说了吧”
胡桂扬曾经声称云丹的话“大有帮助”,当时不肯解释,汪直可没有忘。
“好吧,我说,说完之后请厂公帮我一个忙。”
“你跟我讲条件”
“不是条件,只是两件事恰好碰到一块了。”
“你先说。”
胡桂扬想了一会,“云丹说,接触过何百万的人都愿意相信他,而且每个人眼中的何百万并不相同。”
“嗯,云丹对谁都这么说,你听出什么了”
“二十年前,当时的梁铁公害死了我义父的儿子,可他没有逃跑,仍在通州一带招摇撞骗,这是为什么”
“二十年前的事情,谁在乎好吧,你说为什么。”
“因为不在意。”
“不在意”
“梁铁公信奉天地为炉万物为铜那一套,根本没将害死小孩当成大事,心中毫无愧疚,也没有恐惧,所以他不逃,也根本想不到要逃。”
袁茂身后的樊大坚咳了两声,想为“天地为炉万物为铜”辩解两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不怕胡桂扬,而是怕汪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