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料之中。
又是一夜过去。
仍是那处小城中。
城外一处小路旁,对着棺椁,几个男女披麻戴孝,跪在道边,烧着纸钱。
“秦师兄,一路走好。”
“秦师兄,虽然我们不熟,但我不会忘记你这份情谊的。”
“每年今天,我们都会给你烧纸钱的,希望你在下面少受点苦,早点从地狱出来。”
“秦师兄呜呜呜呜,是我们连累你了”
几个被秦风救下的同门,不管平日里是否相熟,都是垂泪缅怀。
他们昨日原本已是眼看要被抓住,是秦风及时赶到,救下了他们,引开了官兵。
“秦兄弟,我甄丹阳向来不服人,这次是真服了你了。你放心,你交代我的事,我竭尽全力,也要给你做成,不然,我哪有脸下去见你”
甄丹阳是唯一一位非道院弟子,是甄家人,旁支,有些富态,但很精明,约摸四十岁。
事变前他在城中米铺里面查看账本,因为这是他私房产业,是而并未对外人透露,这才侥幸脱身。
秦风知道他走南闯北,有本事,远不是这几个少在外边行走的同门可比。
眼下道院就要大变,失了庇护,他们这些无甚背景的记名弟子多半无处可去,就对甄丹阳隐约点出了甄家与道院的不利境地,并且指明了鹿鸣书院的方位。
在甄丹阳的主持下,几人寻机收拾了秦风尸首,借着道术遮掩,潜出城外,在这里下葬。
事急从权,几人都是一夜未睡,强撑着哭了一会儿,就匆匆掩埋了棺椁,擦拭掉往来痕迹,又留下几处明显的方位,这才离开。
之后,几人商议着去路。
一个女弟子,唤作明红雨的,哭得跟泪人似的,她是在场中跟秦风最相熟的,也是最伤心的。
在她看来,秦师兄就是为了救她才站出来,被官兵围杀而死的。
她红着眼睛说:
“秦师兄说过,宋长老已经入魔,杀了亲侄子,还叛出了道院,让我等速离此地,隐姓埋名,去往鹿鸣书院躲过风波。”
“他还说我宋长老明里暗里害死了三五十人,不是失踪就是死因离奇,就是被宋长老夺了元气”
甄子丹也开口说:
“不管是真是假,秦兄弟说道院有变对半是真的。到了如今我也不瞒你们了其实咱甄家跟你们玉清道都参与了上次四王之乱。”
“什么”
众人都大吃一惊。
甄丹阳长叹着。
“若非如此,甄家可是出了三代贵妃的,接驾十三次,何等显赫门户,哪里会落得这个下场唉”
他也是气苦,家中掌权的不是他这一脉,偏偏出了事他也要连带着灭族,谁不知道参与夺嫡之事好比豪赌,可他说的话也没人听啊
这都要等到出了事,快事发了他才隐约有所耳闻。
一个男子若有所思:
“去年年终,听闻宫中有位老太妃薨了”
“正是我家甄太妃,这是当今要对甄家动手的预兆了”
甄丹阳不蠢,甄太妃就是一面晴雨表,是甄家的靠山,甄太妃不倒,甄家还能保存。
“去年可热闹了,京城连续薨了三位太妃,一位贵妃,两位良人”
“总之,甄家是不行了,道院也不能回了,怕不是很快我们就够上海捕文书了。还在,我这里还有准备。”
甄丹阳早早备好了马,单门独院宅子,这都记在另一人名下,还算安全。
几人休息了片刻,甄丹阳又拿出几份伪造的身份文书,上面还有履历,籍贯,出生地的官府大印,都是游学的士子,还有秀才功名。
“这是我为了以防不测,预先备下的假身份,上面的官印都是真的,在官府也有备案,有的是十几年前我就备好的。县官三年一任,当初收我钱的那些人,现在多半都不知道调任去哪里了,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被拆穿的。”
甄丹阳自己没什么可得意的,这都是生意场上常有的事情,他生意做的不大,胆子却小。
几个初次下山的弟子都是看得新奇,这文书做工精美,比他们本人的度牒还要好看,比真的还真。
“鹿鸣书院,我以前听过,据说是前朝末年所建,鹿鸣学派就此形成,不拘百家,无论佛道,是一等一的求学之地。只是,秦兄弟为什么要我们去那里呢”
甄子丹问着,他并非修道之人,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了。
“我知道,鹿鸣书院有仙人,都有千年道行,咱们道院长老都不是对手。”
“躲在那里,官兵不敢上前,宋长老也不敢冒犯。”
总有喜欢八卦的弟子,知道这些个事情,毕竟都在陈州,距离不远。
第一百一十五章苏华府中风雷动
晋州,苏华府,小青山。
此处属寻常山野,灵机匮乏,也无人居住。
晨曦破晓,东来紫气,洒遍山峰。
盘膝而坐的少年道者,双目微睁,不紧不慢地吸入一点朝霞中的紫气。
这等紫气,并无神秘之处,也不是向外去寻,外间天地之中并不真的存在那么一种紫气。
所谓“采集东方初生之紫气”,其实是取旭日初生之绵绵生机之意,以此借假修真,调理自身精气神,吐故纳新,使其生机勃勃。
环境能影响人,人也能影响缓环境,这就是内外天地之间相互感应。
有道行的修道之人更注重这方面,懂得借助外界天地的时令,按照对应的季节与时辰,来炼气存神,可事半功倍。
这就是“盗天地之机运,察古今之变化,夺造化之玄妙”,其实也就是这一点一滴的细节累积起来的。
名师与庸师,道行的高与低,区别在哪里
也无非就在于这些细节方面的把握了。
至少在人间的修道人之间,彼此道行高低差距,只要几个问题讨论下来,大约就能知晓了。
修行,是个非常精细的苦功夫,更是一门艺术,绝不是看了几本书就能轻易上手的。
书里面写的再详细,也总有没写到的问题。
前人遇到的门槛瓶颈,后人未必遇上。
前人一跃而过的坦途,或许对于后人就是难以逾越的天堑。
何也
人各有不同,悟性,根骨,天分,机缘,身高体重,穴窍的位置,都是不同的,自然会遇上不同的难题。
这个时候,一位明师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出身名门大派,可以时时请教,更有前人手札参考,不必自个儿瞎琢磨,先天就比野路子的散修高明许多。”
“大派出身的,只需按部就班,循规蹈矩,多半都能成才,更看重心性毅力,个人才情悟性反倒其次。”
“自从下降此界,少了门派支持,我有时心有疑惑,连个讨论道法的人都没有,近来更是有心力交瘁之感还是要有几个能讨论的道侣才好。”
慨叹一声,周迅已经开始怀念起鹿鸣书院的日子了,张清水还在时,以他千年的修行,也是少有的能有资格跟周迅论道的人物
gu903();“可惜,他已经不在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