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马车内静了一瞬,随之传来几声低低的轻咳。
怀里的人儿捻着绣帕,捂着嘴,边咳边挪眼去瞧厂督的神情。
“许是昨夜蹬了被褥,受了风寒。”
她大言不惭地眨了眨眼,打昨日装柔弱逃过一劫后,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演技日益精进,到了可以故技重施的地步。
靳濯元浅浅笑了一下,翻转掌心搭上她的脉象。
陆芍心里一惊,生怕自己装病露出马脚,她垂着脑袋,声音有些发虚:“厂...厂督还会瞧病?”
靳濯元掀眼瞧她,一幅‘咱家会的可多’的神情。
“在圣上跟前伺候,怎么没个探冷热的本事?”
陆芍知他并非狂妄之言,开始想尽法子替自己打个圆场:“我兴许只是轻症,还未浮于脉象。”
靳濯元抽离长指,抻了抻她的衣袖:“既如此,晚些时候到客栈,着诚顺抓副药来。”
说着,还松手放人,取过绒毯搭在她的膝上。
陆芍檀口微张,瞧瞧绒毯,又侧首瞧瞧厂督。
他竟然没有探究到底的意思。
“不妨同我说说余州的往事。”
只要不做那些羞人的荒唐事,陆芍顿时提起兴致。
她先是交代了余州的大致风貌,历史沿革,又从这些粗略的概说,慢慢转至自己身上。
末了她感叹道:“十几年前的余州,大族云集,正是清名鼎盛之际。尤其是余州言氏,敦尚名节,门生无数。我曾听祖母提过,言氏祖辈一度官至都察院都御史,族里还出过贵妃。只可惜后来不知怎地,声誉渐衰,这样庞大的氏族逐渐没落,反倒给当地胥吏倾轧的机会。从那以后,胥吏世顶袭守,余州的风气也只是瞧着清朗,实则欺压不少良民。祖母替我积攒下的绣坊,也被他们倾占了去,是父亲寻上我,将我带回了魏国公府,后来的事,厂督想必也都知晓了。”
大抵是说到伤心处,纵使一忍再忍,仍是不由地红了眼眶。
坐在身侧的人并未出声,她侧身去瞧,却见靳濯元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厂督?”陆芍的手覆在他的手背,惊觉他手背的刺寒。
方才他握着她的手去解玉扣时,分明还带着些薄薄的余温,不过一会儿功夫,竟又冷得恍若一月结冻的湖面。
陆芍不清楚他心里究竟有甚么郁结,一再想开口问,却又怕自己唐突,复又在他的伤口上撒盐。
权衡再三,她也只是将怀里的手炉让于厂督,自己则覆在他的手背,将自己掌心的温度让渡与他。
靳濯元蹙着眉头,尽量压制自己的情绪。可那双手越握越紧,铜制的手炉缓缓里陷,里面跳跃的星火,就如他眼尾骤然染上的那抹红。
陆芍提起他掌心的手炉,生怕他烫着:“厂督,你怎么了?”
兴许是身侧有个说话的人,他只怔愣了一瞬,眼底很快恢复清明。
“没事。”他将自己的手抽离,咽下喉间咸涩。
马车行了一段路,午间时分,正好出汴州地界,一行人在一家酒楼落脚。陆芍启程时,未用晨食,到了这个时辰,小腹毫不遮掩地传出几声‘咕噜’的叫唤声。
出了汴州,陆芍不再戴幂篱,一张小脸未施粉黛,清秀明净,在日光的照耀下,恍如精巧匀透的瓷壁。
二人一前一后迈入酒楼,立时有挂着抹布的店小二上来迎人,连带吆喝领人前去落座。
靳濯元对吃食无甚讲究,但是这个“无甚讲究”,并非是指甚么都吃,相反地,是指甚么珍馐都入不了他眼,故而走到哪儿都吃得极少。
反观陆芍,初时不太习惯北食,吃得久了,反倒也能咂出其中滋味儿,逐渐养成不挑食的习惯。
靳濯元就这么静静地瞧着她吃,她的双颊有一下没一下的鼓动,像只灵动的小兔子。
大抵是看她实在吃得太香,本身并无胃口的人,也学着她舀羹的动作,尝了尝面前的海参羹。
偶有几个路过人,因这地有些荒僻,很少见到容貌这般出挑的人,便不由地多瞧了几眼。
陆芍感受到周遭的目光,有些不自在,还以为自己吃相狼狈,惹来瞩目,是以渐渐放缓了进食的动作,学着靳濯元慢条斯理起来。
靳濯元淡然地抬眼,将那几桌偶尔偷觑他们的人扫了一遍。
那些人本也没有恶意,只是因二人长相出群,这才多瞧了几眼,瞥见靳濯元不带温度的眼神后,纷纷低下头去,捧着面前的碗筷,大口吃起来。
陆芍只以为厂督进食不喜人围看,也慢慢垂下脑袋,就差将整个小脸都贴到瓷碗上。
四四方方的食桌,靳濯元坐在她的左侧,见她乌发险些落在碗里,便抬手替她拢好长发,又托起她的下颌:“没人瞧你,敞开吃。”
陆芍舌尖舔了舔下唇,原来厂督是在替她瞪人。
“谢谢厂...”
话说一半又咽了下去。
底下的人都唤他一声“爷”,陆芍却磕绊在了称呼上。
她实在没脸在大庭广众之下唤他一声“夫君”。
所幸靳濯元此时并未计较此事,称呼可以慢慢教,半月左右的光景,还怕教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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