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密大战,在天色微明的时候,徐徐拉开了帷幕。
自家事自家知,张献忠并不是弱智,对于团山军野战干翻建奴的战斗力,他是心中有数的。眼下他所依仗的,便是所谓“蚁多咬死象”,用大量的农民炮灰去填人命,等到团山军的火器不堪使用,亦或者军队疲惫不堪之际,他的“老营”骑兵人马一举杀出,定可以收到奇效。
这种战术正是农民军与官军作战的“不二法宝”,战术并不复杂,但很多时候官军却总是吃亏。
团山军并没有如张献忠所猜想的那样,分兵寻找流贼的老营主力,而是八千人抱团前行,像一部战车,踏着缓慢的步伐,徐徐向流贼碾压过来
在远超出火绳枪射程的地方,流贼们惊讶听见密集的枪声,而后大量也不知该叫“兵卒”还是“农民”的人。应声倒地。
然而,这一切还不算完,团山军依然不紧不慢地踏着匀速的步伐,缓缓前行。
张力依然寻找了一处小土丘。登高望远,将战场的形势尽收眼底。卢象升在第一线指挥兵卒作战,在张力身边的,乃是一个老熟人和一个新人。
这俩人年纪都很轻,仔细一看。原来那老熟人正是久未露面的康兴安。而他身边的那个半大小子,正是他花了一年多时间拉拢的对象李定国。
当张献忠在济南城屠城十日,将全城百姓杀得十室九空的时候,李定国终于无法忍受,在康兴安的劝说之下,前来登州府投靠团山军。
张力知道李定国有大才,但是现在毕竟还很稚嫩,故而将他带在身边培养。张力不会像赵王用赵括,诸葛亮用马谡那样年轻人,必须多多历练才堪大用。
李定国对于团山军的这种战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毕竟以火枪兵整队徐徐推进的话,火铳击发数次之后,便没有了后劲,那时候流贼的骑兵一旦冲击起来,恐怕战局会出现重大的变化。
可是,张力却一点也不着急,似乎团山军的火器压根也没有铳管发热的情况一样。李定国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开口问道:“张大人,团山军犀利已经远近皆知。可是火铳终归需要冷却,一直这么击发下去的话,流流贼的老营人马一旦杀出,恐怕”
毕竟李定国先前称张献忠为“义父”。后来被安子拉拢投靠团山军,对于张献忠“流贼”的称呼,还是略略有些尴尬。
张力丝毫不以为意,笑着道:“定国,你还没仔细观察我团山军的步兵。也罢,我便告诉你。团山军眼下皆是一人双枪,一把火铳铳管发热以后,立刻装入牛皮枪套,而使用另外一把。如此循环使用,团山军的火力压根也不会停歇”
李定国一脸震惊之色,先前其实他也看过团山军的自生火铳,确实制作精良,而且不需要用到火绳点火,殊不知如此精良的火器,团山军竟然是一人双枪。
这尼玛太奢侈了
张力将李定国的神色尽收眼底,只微微一笑,却并不继续说下去。李定国知道的,也正如敌人所知道的一样,无非就是自生火铳燧发枪而已。这八千人的队伍中,还有一千线膛枪手,那才是真正的大杀器。李定国初来乍到,在还未完全融入团山军体系之前,这等高度机密之事,张力并不打算让他知晓。
很快张力等人的注意力又都转移到战场之上,现在战场上比之先前,发生了一些变化。
在冷兵器时代,一般的军队战损超过两成,其中战死的超过一成,基本士气便要崩溃。古往今来所谓的强军,也有能做到战损三成还坚持作战的,这已经很了不起了。而大明边军的战斗力乃是“战五渣”,战损超过一成就要跑路。可是,这与农民军比起来,还是强太多了。流贼作战,战损超过半成,阵脚就压不住譬如现在,正面遇上团山军的农民军,已经开始撒丫子跑路了
战场另一头的张献忠暴跳如雷,团山军“一力降十会”,压根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奇袭计策,就只是“大道至简”结成密集阵型碾压而来。张献忠的“四十万”大军被赶鸭子一样,撵得鸡飞狗跳,甚至都没有人有勇气敢与团山军正面打一打。
张献忠身边的头号大将艾能奇啊,不,明面上的名字叫做张能奇,眉头紧锁,牙齿死死地咬住嘴唇,一言不发。明末流贼张献忠部有个特点,或许是“八大王”谁也信不过,故而想在张献忠手底下混的,必须改姓“张”,成为张献忠的义子才行
看着头上青筋暴露的张献忠,艾能奇终于还是开口了:“义父,明狗团山军部火器素以火器见长,咱们的儿郎敌不过他们原本也不稀奇。眼下,团山军火铳已经响过五六轮了,孩儿估摸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的火铳需要冷却铳管,并不能万枪齐发。”
张献忠也是与明军火器部队打老了仗的,一听艾能奇这话,也渐渐冷静了下来。沉吟片刻之后,张献忠眼睛微眯,冷冷地道:“你的意思,老营人马可以出战了”未完待续。
第440章天地不仁
艾能奇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义父,那团山军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咱们老营大军就这么上的话,恐怕也不见得能占到多少便宜呢”
张献忠微微颔首,这仗打得别提多没劲了,自己这边的农民啊,不,兵卒一触即溃,甚至还未接触就溃散了,团山军伤亡到目前为止还是零
张献忠冷冷地下达了命令:“传我将令,老营尽数出阵督战,敢有逃散之人,立斩不饶”
艾能奇连声应诺:“末将领命”
张力很惊讶的发现,那些溃散的流贼又哭哭啼啼地返身往团山军这边冲来,迎接他们的自然是团山军无情的铅弹。
一轮齐射过后,农民军丢下大量尸体,撒丫子跑路,却发现此路不通。那些老贼悍匪们手中的钢刀丝毫不留情面,凡是溃散的兵卒一律砍杀
整个战场一时间杀得天昏地暗,只有少部分人是被团山军的火铳所杀,大多数人还是死在张献忠的屠刀之下。
张力看得眉头深锁,不由得脸色也潮红起来。这尼玛后世一些“砖家叫兽”还说农民起义的好话,其他农民军且不说,至少这“八大王”张献忠部根本就是祸害天下的毒瘤。这种仗赢了又有什么意思
李定国在一旁脸涨得通红,显然他对流贼这种战术非常了解也正是因为这种种原因,他才在安子的劝说下弃暗投明,加入了团山军。
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快马而至,原来是阵前第一线指挥的卢象升前来询问,对于那些农民是否格杀勿论
张力的神情凝重了起来,整个人陷入了沉思之中。张力知道自己只有极短的时间可以思考,马上下达的命令将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
这些流民若是不杀,任由他们冲击团山军的阵脚,后面会发生什么想都想得到以往。也并不是没有出现这种战术,譬如历史上蒙古人和女真人进攻宋朝的城池,经常就驱使大量百姓充当炮灰
所以说呢,建奴还是进化了。比他们的祖宗宋朝的女真人强太多了。同样是用炮灰,宋朝的时候金国人是用汉族的老百姓,而明末的女真人是用汉军旗明显建奴更加“高瞻远瞩”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现在的杀戮,是为了以后的不杀戮。”张力低低地叹了口气。转头对那传令兵道:“战场之上,只有敌人,没有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