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迫袭来,程梵乱了心神。
他就像洁白的羽毛,落入寂静的湖中,轻悠悠地漂浮着,像是被揉皱了的绸缎。
在睡梦中他懵懵懂懂,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间险恶。
翌日,程梵醒来时周围已经没有人影。他想唤谢崇砚的名字,嗓子的疼痛与晦涩却又让他出不了声音,只能噫噫呜呜发出细小的声音。
穿上拖鞋,套上干净的睡衣,他踉跄地来到浴室,轻轻打开衣襟,白皙的胸膛和锁骨让人触目惊心。
脑袋晕乎乎的,来自体力不支的血糖贫乏,他朝着镜子喃喃道:“侍寝也不是这么容易的。”
正发着呆,谢崇砚推门进来。
“阿屿?你在浴室吗?”
程梵嗓音沙哑:“嗯,我在刷牙。”
谢崇砚走进来,动作自然地把他拥在怀里:“刷完了吗?我抱你下楼吃早饭。”
望着谢崇砚身上的同款浴袍,昨晚的一幕幕涌上心头,程梵耳尖闪过一抹微红。
“刷完了。”
谢崇砚把他抱起,逗他一般掂了掂重量:“小猪仔可以卖了。”
程梵勾着他的脖子,眼神认真:“怎么会是小猪崽呢?我又不胖。再怎么说,也是小鹅崽。”
“呵呵。”谢崇砚轻笑两声,“什么崽儿都不卖。”
程梵跟着笑了,慵懒靠着他。
餐厅的椅子上早已摆好软垫,程梵却不愿意坐在上面,留在谢崇砚怀里不松手。
谢崇砚把软垫放在自己的腿上,让程梵坐在上面,确认软度适中后,才开始喂程梵吃饭。
喝着粥,程梵觉得自己就像娇气的豌豆王子,被谢崇砚精心呵护。
“疼不疼?”谢崇砚搂着他的腰,温声细语:“昨晚没敢太多次,怕你受不了。”
程梵用手轻轻捂住他的嘴,避开他的视线:“不疼。”
谢崇砚低笑,将碗放下,捉住他的手:“现在侍寝的流程懂了?”
程梵埋着脸:“嗯,懂了。”
谢崇砚低头够着他:“宝贝,看着我的眼睛。”
程梵别着头,脸更烫了,“我想吃饭,你不要闹。”
谢崇砚被他逗得笑出声:“行,我们不闹,吃个鹌鹑蛋?”
程梵张嘴,任谢崇砚投喂,鼓着腮帮子道:“是不是该把我送回家了?”
谢崇砚眯着眼:“怎么今天这么着急回家?感觉这里就像豺狼虎豹的窝似的。”
“没有,就是问问。”程梵口是心非,不愿承认自己特别害羞,随口找个话题聊。
谢崇砚看透他的心思:“吃完早饭,我把你送回去。”
程梵点头:“好。”
把程梵送回家后,谢崇砚准备正式登门拜访的礼物,并告诉谢老他和程梵的事情。
谢老年事已高,一直担心谢崇砚的婚姻,现在听见他果然和陈家的小少爷在一起了,不免调侃他几句,并催促他赶紧办事。
自从弟弟被送回家后,陈奕川发现程梵有些异常,经常发呆,吃着吃着饭也不知道忽然想起什么,魂不守舍。
“崇砚说,明天登门正式拜访妈妈。”陈奕川说了一句,程梵才有了反应。
“他没跟我说。”程梵慢慢蹙眉:“他好久,没联系我了。”
陈奕川好奇地撂下筷子:“他不是昨天刚把你送回来?”
程梵不说话,依然不高兴。
陈锦懿看透一切,朝陈奕川小声说:“少年心事,崇砚惯的。”
吃完饭,陈奕川陪程梵上楼聊天,逗他说:“才跟谢崇砚分开一天,就日思夜想了?”
程梵抱膝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陈奕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陈奕川摸了摸他的头,轻笑:“行了,想他的话给他打个电话。”
程梵点点头,这时手机忽然亮起来。
“是谢崇砚的电话。”他说。
陈奕川:“接吧,哥不打扰你们俩了。”
程梵接通后没说话,静悄悄地听着。
谢崇砚:“干什么呢?”
程梵:“刚吃完饭。”
很快,谢崇砚察觉到程梵情绪的异样,温声问他:“是谁惹我的宝贝不高兴了?”
程梵逐渐露出笑意,故作气愤:“你把我送回家后,一直到现在才联系我。”
谢崇砚明白过来:“昨天处理一些急事,顺便去给阿姨挑了一些礼物。买完礼物已经很晚了,就没联系你。”
“哦,是这样啊。”程梵缩在被子里问他:“等你明天见完家长,我是不是该见你的父亲和爷爷了。”
谢崇砚:“嗯,我已经安排好了。”
两人又聊了几句,程梵说:“你昨天买礼物买到很晚,今天早点休息吧。”
谢崇砚:“心情有好些吗?需要我去找你吗?”
程梵看了眼钟表已经十点:“不用,我们明天见。”
谢崇砚:“好。”
第二天,谢崇砚登门拜访。
陈锦懿换上较为正式的衣服,提前坐在客厅等候。见谢崇砚进来,她关心地问:“从哪里来的?家里还是公司?”
谢崇砚:“从家里来的。”
程梵迎上前挽起谢崇砚的手,朝陈锦懿说:“妈,他为了帮您挑礼物,挑了很久。”
谢崇砚无奈一笑,提醒他:“阿屿,这个不用说。”
陈锦懿温婉一笑:“崇砚有心了。”
不多时,几人坐在客厅聊天,陈奕川今天休息,从二层下楼跟谢崇砚打招呼。
“你跟阿屿也算是终成眷属了。”陈奕川笑着提醒:“以后对我弟弟好一些。”
程梵接话:“他对我一直很好。”
陈奕川瞪他一眼:“这还没结婚呢,胳膊肘拐到姥姥家了。”
程梵回嘴:“我的胳膊肘不会往外拐。”
陈锦懿笑了两声:“谢老最近身体怎么样?”
谢崇砚道:“谢谢阿姨关心,我爷爷身体还不错,最近一直张罗两家聚一聚,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陈锦懿:“这半个月,我都有。”
陈奕川吐槽:“妈你看见没,您儿子眼睛都快黏在崇砚身上了。”
几人不约而同朝程梵望去,程梵脸红了几分,瞅着陈奕川:“大哥,你怕不是吃醋了吧?”
说着,他坐到陈奕川身边,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我不会忘记大哥一把屎一把尿的养育之恩。”
谢崇砚与陈锦懿没憋住,笑了起来。
陈奕川温柔地表示嫌弃:“就会说好听的话。”
吃饭时,谢崇砚话不多,偶尔回答陈锦懿的问题,剩下的时间都在帮程梵剥蟹肉。
“崇砚,我记得你以前不戴眼镜。”陈锦懿随口说道。
谢崇砚回:“以前虽然近视但不影响生活,也就不戴。这副眼镜是阿屿送给我的,大家都说好看,我便经常戴着。”
陈锦懿调侃:“你可太宠他了,小心宠坏。”
谢崇砚低头望了程梵一眼:“不会的。”
这顿饭吃完,谢崇砚准备离开,但程梵厚着脸皮想跟他去住,陈锦懿便同意了。
“明天我要接受一家杂志的预约,你想跟我一起接受采访吗?”
这家财经杂志影响力很大,一般能登上封面人物的,都是非常知名的国内外企业家,这次邀请谢崇砚接受采访,也是看中他的年轻和能力。
如果谢崇砚能登上,大概是杂志社成立以来,最年轻的登封人物。
程梵:“我?跟你一起?”
谢崇砚:“嗯,他们预先给我的采访问题中,有关于另一半的内容。如果你想跟我去,也可以一起接受采访。”
程梵其实很想去,但担心自己回答不好,让人笑话谢崇砚,于是轻轻摇头,“你自己去吧,我在家里等你。”
谢崇砚:“问题你不用担心,该说什么说什么就好。如果你跟我去,专访彩页中,会配上我们俩的合影。”
程梵越来越动心,却还是纠结:“那你能不能先教我怎么说?我怕我说不好。”
谢崇砚看出他的担心,安抚道:“没问题。”
第二天,程梵特意换上正式场合才会穿的西装礼服,陪谢崇砚一同去上班。
他本以为他们会去杂志社,但后来才觉得自己想太多。像他的砚砚这种人物,纵使杂志社再大牌,也只会登门而来。
前台的秘书小姐姐看见程梵很热情,朝他打招呼,并询问他是不是来监工的。程梵笑称,他是来接受杂志采访的。
不久,杂志社总编带领团队来到谢崇砚办公室,准备采访前的相关事宜。
办公室整体没大动,已经与拍摄组沟通好,封面背景即谢崇砚气派的办公桌。
总编得知程梵也将跟着一起接受采访,求之不得,毕竟最近关于谢崇砚交了小男朋友的传闻层出不穷,不少同行为了噱头几乎挤破脑袋想要获得谢崇砚的专访资格,而他们杂志社,不费吹灰之力,买一赠一的买卖自然狠赚一笔。
FQ男士杂志成立于M国时尚集团,专门为精英企业家打造,所行团队有不少外国人参与。
总编照顾程梵的口语一般,所以打算用中文采访,英文版再让工作人员翻译即可。
开始的一些问题,重点围绕着谢氏集团企业文化,运转模式和涉猎一些新科技项目的内容采访,这时的程梵在一旁安静听着,心里默默背着自己的“发言稿”。
谢崇砚坐在中央,身形笔直挺括,面对提问侃侃而谈,谈吐优雅,语调适中,跟他配合的杂志社总编表示很舒服,是一场完美的采访。
程梵望着他,抿着笑意,内心油然而生一股骄傲。
轮到程梵去时,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去,加上谢氏的高层和员工,大约有四十多个人。
“这是我的爱人,叫陈溪屿。”谢崇砚起身牵起他的手,秦秘书立刻替程梵加了一把座椅,让两人并肩而坐。
“他有些腼腆,但非常可爱。”镜头中的谢崇砚目光触上程梵后,肉眼可见变得温柔坚定。
总编的心被甜化了,附和:“确实很可爱,你们很相配。”
开始,程梵非常拘束,一板一眼坐着,但谢崇砚始终牵着他的手,令他慢慢放松。
总编问:“听说陈小少爷的哥哥是CC集团的董事长?请问你们是联姻吗?”
这个问题是程梵预先背诵的采访稿中没有的,他看向谢崇砚带着几分疑惑,谢崇砚低声在他耳畔道:“临时改了一些,没关系,怎么想怎么回答。”
程梵说:“我们不是联姻。”
总编推了推眼镜:“那是日久生情?有什么契机吗?”
这个问题,谢崇砚也想听听程梵的答案,所以把话语权让给他,静静望着他。
程梵手心渗出汗液,小声道:“是日久生情吧,因为谢崇砚对我很好很温柔,我喜欢上他了。”
总编温柔地问:“能举例谢总追求你做的那些事吗?”
“追求我?”程梵紧张地碰了碰头发,轻声道:“我们第一次认识,是别人欺负我,他把我救了下来。随后他送我猫猫陪我逛街吃饭,还答应当我的圣诞老人。自从我被哥哥从程家救出来,感受到的所有温暖,除了来自家人,剩下的全部都是他给了我。”
总编问:“所以说,您是在点滴相处中,慢慢喜欢上谢总的?”
程梵点头:“可以这么说。”
总编又问:“那么您在喜欢上谢总的过程中,谢总对于您来说是否是特殊的存在?”
程梵有点懵:“什么意思?”
总编解释:“假设也有别人对您这么好,您也会喜欢别人吗?”
程梵语气有几分着急:“当然不会!”
总编笑笑:“为什么呢?”
程梵抓了抓谢崇砚的手臂,向他投去委屈的目光,期望他不要误会自己的感情。
谢崇砚揽起他的腰,示意他别着急。
“你如果表达不出来,我来说?”
程梵瘪瘪嘴,摇头:“当然不是谁对我好我就喜欢谁,如果那天我在房檐上被欺负时是别人想帮助我,我可能只会表达感谢,并不会让他抱我下去。”
总编挑眉:“那算是一见钟情吗?”
程梵稍有迟疑:“我说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谢崇砚是无可替代的,纵使别人对我再好,也不行。”
总编:“好的,谢谢您的回答。那么这个问题请谢崇砚回答,”
谢崇砚边搂着程梵,边深深望着镜头:“我的话算是一见钟情。”
程梵意外看向他。
谢崇砚继续道:“见他第一面,我便对他有了好感,这也是我慢慢体会到的。”
总编:“您是通过什么行为或者因素,体会到的呢?”
谢崇砚:“常有人说我冷情冷性,我不否认,性格因素使然,也确实这样。但碰见阿屿之后,我发现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喜欢和他相处,愿意陪他玩让他开心。我不是慈善家,对于我来说,只有我喜欢的人,我才会愿意心甘情愿付出感情,只为让他快乐。所以在见他的第一眼,我便沉沦,一见钟情。”
这时,程梵悄悄朝他说:“你怎么没告诉过我,你对我一见钟情。”?
谢崇砚回:“我们在郊区吃烤鱼的那天,我便告诉你了,是你当时没听懂。”
程梵认真回忆,带着羞意:“那天你突然亲我,我当时晕乎乎的,怎么可能听进去。”
两人的对话一个字不落地被收音器收音,在场的采访人员被迫吃了一顿狗粮,摇头笑着。
总编:“ok,我们进入下一个问题。请你们说出,一个对方最让你满意的优点。”
程梵认真道:“多的数不清,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
谢崇砚有样学样:“多的数不清,就像星星。”
总编笑眯眯道:“谢总,您觉得这段恋爱对您来说,对生活和工作有什么改变吗?”
谢崇砚:“有很多。之前家里只有我自己,现在身后突然多了一块小年糕,在家里成天叽叽喳喳,很热闹,就连枯燥的工作也觉得没那么辛苦了。”
程梵不满吐槽:“你才是小年糕。”
狗粮吃了个饱,总编向两人祝福:“那就祝你们二位白头偕老吧。”
采访结束前,谢崇砚需要拍摄一些照片,供杂志社后期选稿配图用。
其中有一张程梵和他的合影拍得很不错,谢崇砚低头看书,而程梵背对镜头,坐在桌上看他。
最后,谢崇砚和杂志社共同决定,选择这张照片当作杂志封面。
拍摄花絮杂志社留给了谢崇砚。
里面有许多他和程梵的互动,包括一起喝咖啡,一起下棋,一起看书,都是日后最珍贵的回忆和素材。
这期杂志一经发布瞬间售罄,几个各大企业办公室人手一份。不少人对两人的采访内容津津乐道,巧的是杂志下一期封面人物是陈奕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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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夏来,一晃眼已经到六月。距离程梵被陈奕川从陈家救出来,已有半年。
谢崇砚的小庄园一片盎然景象,程梵几乎有一半的时间留在这里陪谢崇砚。
这段时间,程梵的思维能力迅速提高,谢崇砚很快发现程梵优秀的数学天赋与逻辑思维能力,两人有时候一起讨论知识,图书,有时候结伴看电影,一起健身,每一秒都是幸福的。
程梵体内的药物残留只剩一些,令陈奕川非常欣慰。
他和谢崇砚的交流过,程梵目前除了心性有些偏幼稚,其他方面与普通人没有太大区别,三个月后去念书应该没问题。
这天程梵表现优秀,谢崇砚出的题全部做对,嚷嚷着让谢崇砚表扬他。
谢崇砚正要开口,程梵却抢先声明:“小雨伞奖励不要!深吻奖励也不要!”
谢崇砚为难:“那怎么办?”
程梵:“你可以带我出去玩。”
谢崇砚:“行,满足你。”
来人驱车来到郊外新开的异国风情俱乐部,这里刚刚修建不久,依山而建,人不多,空气清新,是夏日避暑的好地方。
来的时候,大约是傍晚,天还没黑,火红的夕阳下,如茵的绿草被洒上一层金粉,置身于一片温柔。
程梵与谢崇砚坐在草坪上,忽然发现不远处传来阵阵音乐声:“砚砚,我们去看看吧?那里是不是在举办活动?”
gu903();谢崇砚拉起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