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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与京城的气韵到底不同,八娘可还喜欢”

“嗯,喜欢”

说话的是两位娘子,正一前一后迈上台阶。

前面那个看上去只有六七岁,生得一副娇媚明艳的好模样,真真的美人胚子。

后面那个约莫十,身量高瘦,气质温婉,虽不如那个小的俏丽,却也是清秀可人。

这二人正是李曜的亲妹二娘和八娘。

李父幼时孤苦,发迹后便十分重视血脉,前后娶了五房妻妾,生下八个子女。

李曜为长,与二娘、三郎皆为嫡出,余下的四郎、五娘与双生子六郎、七郎为妾室所生。八娘生母为歌妓,生下她后便去了。

许是从小便没了母亲的缘故,八娘性子羞怯拘谨,只有在二娘面前才能稍稍放松些。

京城中无山,姐妹两个头一次见到这样起伏绵延的地形,便觉得十分新奇。

台阶尽头是一片两丈见方的高地,高地正中建着个八角凉亭,站在亭中向四周看,庄园的景色尽收眼底。

八娘难得表现出几分活泼样子,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好不容量爬上最后一级台阶,还没来得及高兴,小娘子便吓住了。

凉亭对面,李曜和李三郎正一左一右相伴而来。

兄弟两个皆是身高腿长,眨眼的工夫便走至近前。

八娘想躲都来不及,一时间白着小脸傻在那里。

“诶这是谁”李三郎冷不丁看到个娇娇俏俏的小女娃,不由诧异。

不怪他连自家妹子都认不出来,实在是因为李家人多,情况又特殊。

兄弟几人从小跟着李父南征北战,除逢年过节外极少同姊妹们聚在一起,八娘性子又害羞,每每见了都是扎着脑袋,正脸都没露过。

李曜瞥见台阶上的二娘,目光落回八娘身上,顿了顿,尽量放软了语气,“同你长姐一道来的”

李三郎惊奇地看向自家兄长,听他这话,竟是认识

八娘颤了颤,尖尖的脸蛋更白了三分。

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个比父亲还要可怕的大兄会同自己说话。此时,她害怕得想要尖叫、想要逃跑,哪里有胆量回答

二娘踩上最后一级台阶,这才看到他们,连忙提起裙摆赶至近前。

她牵住八娘汗湿的小手,恭恭敬敬地朝着李曜福礼,“见过兄长。”

八娘也慌慌张张地屈膝,结果由于太紧张,差点跪到地上。

李曜就像没发现她的失态一般,面色如常地点点头。想了想,又问了句,“可用过饭”

“多谢兄长记挂,暮钟响时便同大厨房那边一道用了。”二娘应道,声音温温软软,语气客客气气,“兄长可用过了”

“也用过了。”

接下来,便没话了。

相比之下,李三郎就自在多了。他凑到二郎跟前,笑嘻嘻地问:“阿姐,这俊俏娃娃是谁”

“什么俊俏娃娃,这是八娘。”面对他时,二娘明显亲近许多。

李曜心中有些无奈。

自从李父走后,他便把这个家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同时也下定决心照顾好家中的弟妹。为此,他毅然辞去官职,远离京城的泥淖,来到这清静偏远的韩家岭,就是为了让他们生活得自在些。

没成想,妹妹们这般怕她。

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两厢分开,李曜和李三郎下了高地。

李曜终归是没忍住,不甚自然地问:“你可知,她们为何怕我”

李三郎想也没想便回道:“别说她们,我都怕你。”

李曜凤眸一挑,“你怕我”

李三郎脖子一缩看吧,就是这样根本不用说话,单是这双眼睛微微一眯,没人不怕

说起来,李曜与李家几个兄妹长得并不像,尤其是眼睛,李家郎君们各个长着一双标准的桃花眼,只有李曜的是凤眼。

棕色的瞳仁,微长的眼尾,眼角略尖,与叠合的眼睑组成一道凌厉的弧度生而便带着凛然不可犯的威严。

此时,李曜正拿这双眼睛看着李三郎,明明不露喜怒,却叫他下意识地绷紧了皮。

“不,我一点都不怕”李三郎立即改口,“兄长你这般亲切,从来不会拿鞭子揍我,也不会拉我去校场单方面殴打,我我我、我怎么会怕你呢”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及至退到安全距离,拔腿便跑。

李曜摇头失笑。

叫他冲锋陷阵取敌首级,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换成与弟弟妹妹相处,着实难住了他。

李三郎是个例外。

李曜比李三郎大十岁,从小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武艺兵法,调皮捣蛋的时候就揍一顿,两个人的关系名为兄弟,实际更像父子。

至于余下的几个若不是李父走后他特意了解过,还真对不上号。

如今他不用一年到头出去打仗,与弟妹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总不能让他们一直怕他吧

李曜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块半月形的玉玦,握在掌中轻轻摩挲。

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管家从窄巷出来,一眼看到他,连忙迎了上去。

“回侯爷,先前您让送的东西,我已叫人送去,叶小郎也收下了。”

“叶小郎”李曜一顿,据他所知,这韩家岭只有一家姓叶,“可是对面坡上那户人家”

“正是呢”管家躬了躬身,似乎想说什么。

李曜眼前不由浮现出一张精致而有趣的脸害怕,茫然,惊喜,疑惑,愤怒,释然他还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表情可以那么丰富。

没想到,他便是当年那个奶胖奶胖的小娃娃。

李曜勾了勾唇,真是无巧不成书。

管家抬了下眼皮,悄悄地打量着他的脸色。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曜淡声道:“还有事”

管家见他主动问,心一横,道:“方才用饭时,我听那老孙头说了个事,不知将军走前有没有告诉侯爷”

老孙头是庄园的管事,这些年李家人远在京城,一直是他守在这里。

原以为他说的多半是庄园里的事,李曜没在意,边走边听。

管家上来先告了个罪,“侯爷勿怪,这事原也不该我提,只是那老孙头特意同我说了,我便想着到底该给您提个醒。”

“你且说。”

“诶”管家微躬着身,几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李曜的步子,“说起来还与那叶小郎有关,老孙头说,当年叶小郎君满月,将军曾去赴宴,并留下一样信物。”

李曜脚下一顿,声音微沉,“是何信物”

“说是一对半月形的玉玦,长约三寸,雕着和合如意的云纹,一块给了叶小郎,一块由将军收着。”

“所为何事”李曜停下脚步,棕色的眸子看向管家。

管家垂下头,迟疑了片刻,方才答道:“婚约。”

说到这里,他便不再多言了。

经年之约,若能和和美美地成了,也算一段佳话。叹就叹在,如今两家的权势地位差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