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紫宸殿里,他一见了李钺就叫道:“我的皇上诶——”
李钺摆摆手,对庞华珍道:“朕听到了,朕还没死呢,你不用这么大声,过来给朕看看朕身上的毒有没有清除干净。”
庞华珍应了一声,走上前来,将手指搭在李钺的腕间,过了会儿,他给李钺诊脉完,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您是不是又生气了?”
“也没太生气吧,”李钺问,“还得再从头算三个月?”
可能是因为过去三个月李钺完全没有压制过自己的怒火,想收拾谁就收拾谁,一个都没放过,所以在提出这个可能的时候李钺也没有特别的惋惜。
“那倒也不用,至少不用三个月这么久了。”庞华珍哎了一声,这事一开始就没那么严格,人都有七情六欲,小小的情绪起伏其实都是可以的,但陛下每次他都是勃然大怒,而且不说严重点,这位陛下根本不放在心上。
事实上,他说的很严重,但在前两年里陛下仍旧没放在心上。
李钺瞪着他道:“那你嚎得那么大声?”
庞华珍道:“您最近肯定是生气了,草民嚎一嚎怎么了?”
李钺问他:“那这毒就算是清完了?”
“差不多吧。”庞华珍说。
李钺抬手在桌上拍了两下,严肃道:“差不多是差多少啊?你有话一次说完行吗?是不是想打架啊?”
“谁敢跟您打啊?”庞华珍边说边往后退了两步,生怕陛下真要捞着自己出去打架,不过随后他就发现陛下只是说说而已,他打量了李钺一眼,好奇问道:“您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啊。”
“还行吧。”李钺说。
庞华珍:“……”
陛下说还行的时候能把上扬的嘴角先给压下去吗?
“您这是有什么喜事了吗?”庞华珍问道,不过在事情没确定下来之前,李钺没有要将这件事告诉旁人的打算,庞华珍摸了摸下巴,揣测道,“看你印堂发红,双目有神,草民掐指一算,您这是红鸾星动了?”
“朕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学会算命了?”李钺瞥了庞华珍一眼,“还有没有别的要说的,没有赶紧滚蛋。”
庞华珍笑呵呵道:“草民刚才跟您说差不多,就是让您把这个好心情保持一下,再配合草民给您开的药,您当年在北疆散去的功力,说不定也能恢复了。”
泼出去的水还能再收回来?
李钺向庞华珍问:“庞华珍,你到底大夫还是半仙啊?”
庞华珍端正脸色道:“草民跟您说真的,这药是草民费了好大功夫才研究出来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
把庞华珍打发走后,李钺带着从太后那里讨来的浮光锦,高高兴兴地前往孟弗如今的小宅子里。
他来的时候孟弗正在写书,李钺也不打扰她,只安安静静坐在一边,看着孟弗,孟弗写得非常专心,她微侧着头,神色专注,白皙的手腕快速移动,不一会儿就在那白纸上留下一行行簪花小楷。
等到孟弗停了笔,李钺才出声问她:“在写什么呢?”
“随便写点,”孟弗抬头笑着说,“都是些狐语鬼话、山野怪谈、异闻奇志,陛下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看看。”
李钺的确对孟弗写的东西很感兴趣,但是现在这点好奇得稍微往后靠一靠,他昨天晚上恶补了一堆风月话本,书里的主角要与人告白,都要挑选个特别的日子,或是在经历了生死劫难之后,或是在花前月下对酒小酌之时,又或是在某个落雪的清晨与下雨的黄昏。
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今日却是再普通不过寻常不过的一日了,阳光明媚,秋色宜人,孟弗坐在书桌后面,温柔地看着他。
李钺站起身,他在房内来回走了两圈,竟是有些犹豫,还有些紧张。
陛下毕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他应该在宫里头在演练几次的,可对着高喜那张脸他也说不出来呀。
孟弗歪着头疑惑问他:“陛下您怎么了?”
“我……”李钺深吸一口气,结果说出的却是,“我来的时候在云兮楼给你打包了份糕点,放在外面了。”
孟弗嗯了一声,这么点小事应该不至于让陛下如此吧?她继续问:“然后呢?”
李钺脑子有些乱,他还在纠结他的告白要不要在今日说出来,可是最近几天哪天会下雨呢?如果不下雨了怎么办?他嘴上胡乱答着:“然后,然后我还带了两匹浮光锦来,颜色很漂亮,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孟弗颔首道:“我知道了,还有吗?”
李钺继续道:“我在路上看到了一只很像贵妃的猫,但比贵妃要胖一点,捉鸟的时候差点从墙头摔下来。”
救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陛下的心中充满尖叫。
孟弗两手托着下巴,笑着听陛下讲他这一路上的趣事,陛下说到后来渐渐有些颠三倒四,驴唇不对马嘴了,孟弗也不纠正,只想看看陛下到底要说什么。
李钺有些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什么了,却没有停下,一直走一直说:“……你看今天的天气很好,明天应该也不错,我不知道哪一天才会下雨,要等下雪也太晚了,现在开着的花不多了,喝酒时说应该也不错,但我怕你喝了酒就全忘了,我早该意识到的,其实前几日的时机就很不错,那些话本有没有用也不知道,我说了这么多,我其实,我其实就是想说,我喜欢你。”
孟弗猝不及防之下听到陛下的告白,她整个人怔住,嘴巴微微张开,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李钺。
她昨天夜里还在猜测当陛下察觉到他自己的心思时,他会怎样做。
她没想到这一天会到来得如此之快。
一些不知名的鸟儿在窗外啼叫,日光似比刚才又明媚几分,那光透过窗棂,在桌上留下几块细细长长的光斑。
而陛下在说完这句我喜欢你后,像是一场巨大的狂乱的山谷风终于停息,他的那些纷乱的思绪在这一瞬间都收归至原位,他冷静了下来。
“我喜欢你,阿弗,”李钺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走向孟弗,停在书桌的另一侧,稍微倾下身,定定地看向她,问她,“你喜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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