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奴说:“见过,十四年前,中原有过一次瘟疫,我们药谷的弟子在师父的带领下,全部出世。”
高悦行叹道:“十四年前啊……”她才刚刚开始学说话呢。
药奴看到她案上放置的几本医书,道:“你怎么忽然起了兴致研究这个?”
高悦行道:“近两年气候反常,心里觉得不安。”
似乎是从李弗襄出征狐胡的那一年起,气候就隐隐变得不同寻常,高悦行记得那一年,早春的寒气延续了很久,直到立夏之后才散了个干净,那一年,花都开得零零落落,庄稼的收成也不好。
药奴顺着她说的话,仔细回忆,说:“你说的有道理。”
高悦行又问:“倘若疫病再起,我们可有什么办法。”
药奴摇头,认真答道:“没有办法。”
高悦行:“没有办法?”
药奴在灯下和她谈起上一次的惨烈,说:“你并不知疫从何时起,何地发,更无法预知得了疫的人是何症,如何用药才最合适,若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是从零开始。”
高悦行垂下眼睛。
上一世沿江疫病爆发,她安坐在京中尊享富贵的时候,并没有在意,加急的奏报一封一封地传进京中,死去的那些人,于她而言,只是一个遥远的数字而已。
高悦行想从自己的记忆中翻找些有用的东西,却发觉那是空空如也的一段记忆。
只知道,死了有半城的人。
只知道,她的夫君襄王殿下,南巡本已经返程,中途听闻沿江的惨烈,果断掉头,亲自赴往那最艰难之处。
第107章
没有人能拦得住他。
皇帝不能,高悦行也不能。
信王李弗迁贪赈灾粮银的事情一经揭发,满朝哗然,皇室在百姓中的威信差点颠覆,若不是还有李弗襄一直守在受灾最终的地方,与百姓共进共退,民心何以安抚?
高悦行对着满案的古书,往事压在心头,拧起了秀眉。半城人的性命压在心头,高悦行不敢去细想,但也不能不去想,她一闭上眼睛,好似就能感觉万鬼哀嚎,他们都在冲她叫嚣着冤屈。
高悦行的感官都混乱了,但是唯有神志还是清楚的,她对着那炼狱般的血色,心道:放心,我会救你们的。
但是心里的魔障却不肯放过她。
高悦行想脱离,却见不到路。
忽然感觉有东西在挠自己的后颈,高悦行忍不住一缩,回头看见李弗襄趴在窗外,伸长了手,探进来一根狗尾巴草。
他喊她:“出来玩啊,你怎么像个小老太太?”
高悦行盯着他看了许久,才舒展了眉:“外面有什么好玩的,我不出去。”
李弗襄:“可是里面多闷啊。”
夏日的暑气终于笼罩了整个山谷。
确实外面的丛林里更凉快些。
高悦行固执道:“我不嫌闷。”
李弗襄:“我要进去扛你出来了。”
高悦行:“你敢。”
正当两个人互相瞪着眼对峙的时候,里屋药奴清淡的声音传了出来:“再吵把你们都扔出去。”
登时谁也不敢再吵了。
李弗襄锲而不舍地冲她招手,想叫她出去玩。
高悦行不紧不慢的将案上的书和纸笔规整好,才走出去。
李弗襄只是想逗她开心一点而已。
隔着几步远,李弗襄就扑上去把人拥抱在怀里,紧紧的……
高悦行脸埋在他的胸前,开始手忙脚乱地挣扎,唔唔地出声:“你要憋死我……”
李弗襄说:“不会。”
他死活就是不放手。
高悦行那里能拧得过他,手脚并用也敌不过他的一根手指头,高悦行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徒劳,索性不再白费力气,高悦行换了个战术,她将双手缓缓落到李弗襄的腰上。
彼时,李弗襄还未察觉到哪里不对。
高悦行不老实地动手捏了捏,李弗襄腰间的筋骨一哆嗦。
他反应已经来不及了。
高悦行顺着他那劲瘦的腰线一路下滑。
反正天是黑的,他们藏在篱笆外的葡萄架下,也没有人会刻意钻进来看。
高悦行的手停在了那处弧度上。
李弗襄仓惶松手,退开了几步,离她远远的,停了一会儿,仿佛这还不够,他掉头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