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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沈裕林教授多日,许乐的理论物理这方面依然是短板,但作为一名实践经验无比丰富的工程人员,对于非弹性霍克定律的了解和使用,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驳接总成系统,让安全屋外层透明材料档板愈发牢固,用子弹在上面强行描绘出受力点均衡的线条,最后在那个结合部位施以重力,如此方能一击成功。
有理论、敢实践并不难,关键是要有实施它的手段与能力,砸碎万恶的安全屋,最关键的便是许乐最后那一拳头的买卖,这一拳太狠,太重,就像是重型拆卸机上悬挂的大钢球,呼啸着擂了过去。
再坚固的安全屋设计,大概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人的身体能够爆发出这种重型机械的力量。于是在许乐的拳头面前,透明的玻璃门滋滋裂开,微白的裂痕就像蜘蛛网一样四散,然后碎裂成乱七八糟的后现代图面,最后便成无数破碎的脆玻璃,丁丁当当落了下来。
如千堆雪堆积于二人之间。
……
……
如此非人类的力量一击,许乐的右手腕毫不意外地喀喇一声折断,他的脸色苍白,眯着的眼眸却是异常明亮,没有一丝痛楚与犹豫,向着门里走了过去。
军靴踩在千堆碎玻璃雪上,簌簌作响。
就在玻璃门碎裂的那一瞬间,麦德林议员那双平静如湖的眼眸,也随之片片碎裂,那些宁静光泽黯淡一瞬,然后四处散发,因身前他所不可想象的异状以及逼近身前的死亡,消失于苍老疲惫的黑色眼瞳中。
男孩儿在玫瑰河畔向心怡的女孩儿求爱,那一刻他的心里大概会想到电影里的同行者,那些大鼻子或小鼻子的情圣来为自己加油。参加高中联考的年轻人们,一定会想无数优秀的前代师兄或是学校最牛的作弊高手来为自己打气。西林前线坑道中最后一名军人抱着集束炸弹,悍不畏死地冲向身前密密麻麻的帝国战车时,肯定会想到很多英雄人物,比如李匹夫。见义勇为者,想想以前见义勇为的人,奋不顾身者,或许却没有时间想太多的东西。
人们在做某件大事之前,总是习惯性地要用很多精神上的事情来提升自己的勇气或是信心,许乐也是一个常人,他也不例外,然而当他踩过玻璃雪,来到麦德林议员身前的时候,他却什么也没有想。
三有青年许乐,没有想面前的麦德林看上去已经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那老态龙钟愕然绝望的神情就像任何一个值得同情的家伙般让人心里发颤,他没有想自己杀死对方会造成什么后果,没有想这也是一条人命。
他盯了这个人整整一年,本有些疲惫,想要放弃,然而宪章广场上那些小孩子死后的图画,却又让他重新把这念头拾了回来。或许是在那张雪后的长椅上想了太久,所以他今天什么都没有想,也不用想,背着旅行包便杀进了包围重重的基金会大楼,一直杀到了这个老人的面前。
有的人想的太多,做的太少,许乐是想好之后,便会去做。他只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他此时甚至不知道麦德林的真实身份,他这个小人物的所作所为对于这个联邦来说,将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他用左手举起了枪,然后抠动了扳机。
入楼后的一切本来都是按照计划在走,只是中间出了一个极大的问题。但从许乐处理安全屋一事来看,在拥有了足够情报的前提下,他是一个很冷静,很能做出翔尽计划的人物,所以此时他确信自己的枪里还有一颗子弹,最后一颗子弹。
然后这一枪却没有响,第七小组军械库里的彪悍枪械,终于第一次出现了问题,却出现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许乐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什么,唇角的鲜血正在流淌,将手中的枪扔到了地上。
在这一刻,麦德林议员已将涣散的眼神迅疾合拢,重现光彩,他这一生经历的生死瞬间太多,但哪一刻也没有先前许乐对着他眉心抠动扳机时,更加惊心动魄。只是当这一刻消失,老辣而心神强硬的麦德林,准备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他并没有试图掏出口袋里的枪进行射击,因为先前发生的一幕幕,让他很清楚,面前这个小眼睛男人,在这些方面拥有强大不可匹敌的恐怖实力。
麦德林伸出一直握在手中的那只笔,递到了许乐的面前,沙哑着声音说道:“我想,你应该很需要这个。”
直至此时,麦德林议员还在思考这个叫许乐的人,为什么要来杀自己。如果是为了那个叫张小萌的女孩儿报仇,可是张小萌并没有死,这位老辣的议员怎么也没有想到,许乐杀他只是为了某些在他看来,在联邦大人物看来,很不值得一提的旧事,比如临海,比如演唱会。
他总以为许乐侵入基金会大楼,要杀自己是有别的原因,有某种大利益关联,或许他是代表了邰夫人的意志,或许他与青龙山里那些家伙有什么纠结。
所以麦德林递过去自己的笔,准备用沙哑的声音开始谈判。
许乐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笔,心头微感愕然,暗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自己此时要杀他,他还想着给自己找一个趁手的家伙?面对死亡如此平静,如此风轻云淡,虽则这位议员是个不可饶恕的家伙,可依然让他生出了些许感慨。
谁也不知道,就连日后联邦的历史书也不知道,这其实只是一个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