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险些误事,谁料殿下最终竟将吾等全数买下,这才避免了一场劫数。”
练钧如听得眉头紧皱,回头不经意地和严修交换了一个眼色,手指却毫无所觉地轻轻叩着扶手,好半晌才嗯了一声。“高明,你们的恩主如今已经陨命,那位所谓少主是否在世,还未必可知。依本君看来,那天宇轩主人机关算尽,应该不会轻易留下一个把柄,所以说,你们如此甘心为他卖命,说不定并不能挽回那一条无辜性命。”
他也不看高明瞬间变得铁青的神色,自顾自地说道,“这些虽然是猜测,但推己及人,你以为他会如此好心么以你们十八人加在一起的战力,正是权贵想要大力笼络招揽的,他又怎会放弃这种探听虚实的好招数可以想见,到时若是本君事败身死,你们又得更换新主,长此以往,你们十八个人便会彻底沦为他手中的工具。你们虽为高家家将,但也不至于会为一个生死不明的小公子,坚持这般愚忠吧”
高明的双拳已是咔咔作响,面上的神情也愈发悲愤。他自幼被高家收养,灌输的全是尊卑上下那一套道理,因此当日小公子落入他人手中,他就只能束手就擒。虽然一样是为人奴仆,但当初高家已是发还了所有家将的奴籍,如今他们却是沦落微尘,一个不好就有可能万劫不复。“殿下,小人身受家主厚恩,万难坐视小公子遭难,若是殿下能让小公子平安,小人愿意”话只说了一半,他便瞠目结舌,难以为继,毕竟,他现在就算是阳平君府的家奴,无论性命荣辱,都操之于他人之手。
不出意料,练钧如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笑容,“高明,你知道本君为何没有在你们十八人进府后为你们更改姓氏么那就是因为你们始终当自己是高家的家将,从未有过为别人效命的念头身入一门便当为一门效死,你们的忠心固然可鉴,但是,在如今的情形下尚且要坚持这一点,那就是愚不可及了。只不过是炎侯的大笔一挥,高家上下就全数陨命,唯一的小公子如今也死活不知。你也看到了,当日在场的尚有炎姬殿下,倘若你认为天宇轩还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孩子得罪炎国,那你就不妨抱着那一点希望好了。”
练钧如说到最后,竟是情不自禁地离座而起。“当日本君听林主事说起时,心中便已存着怀疑,须知炎侯行事一向是斩草除根,所以,天宇轩若是仅赎出你们几个,那还容易,但若是要为高家留下一丝血脉,便是大大得罪了炎侯。两害相权取其轻,以天宇轩主人行走于权贵之间的手腕,自然不会留下一个祸害。”他也不待高明再多想,脸上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想来再过几日,便会有人来问你们探听情报,那时你不妨去要求见你那少主一面,若是只听其声不见其人,你就可以彻底死心了”
高明已是完全乱了方寸,出门时竟几乎被门槛绊倒。练钧如看着他惊惶未定的背影,再想想此人当日驰骋沙场的英姿,竟是生出一股不忍。不过,这乱世之中首重实力权势,即便是曾经的上位者,只要一步走错,也会如同高家这样遭到灭门之祸。他想着想着便露出了一丝苦笑,炎侯一怒之下便可灭高家满门,那他的假冒身份万一揭穿,是不是真的要和伍形易曾经威胁过的那般,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你是执意想让这些人替你效力”严修见周遭没有外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若是真的照你这么说倒好,可是,如果那位高家小公子仍在又该如何万一高明激怒了对方,人家可是要痛下杀手的。”
“严大哥,你想得太过仁慈了”练钧如倏地转过身来,双目正视严修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即便当初那天宇轩主人未曾杀死那位小公子,但是,在林主事见过炎姬之后,这便是不可避免的结局。万一炎姬将事情透露给炎侯,那么,炎侯必定兴师问罪,说不定还要牵扯到其他干碍更深的地方,如此一来,除了献上那位小公子的头颅谢罪,他们别无他法。”
严修听着练钧如轻描淡写地说着这些世上最可怖的惨事,一颗心渐渐沉沦了下去。在他的印象中,即使杀人也定要有个借口,哪里像现在这样视人命如草芥。“你,你的意思是说,高家的最后一根独苗,也肯定不存在了那个高明,他们一路扈从幼主的忠心,就这么了无效用,完全白费”
练钧如再未多说一句,只是体谅似的拍了拍严修的肩膀,随即缓步走出了门外。他看得出来,这位和自己来自同一时代,形同兄长的少年尚未接受这个世界的生存之道,还未完全具有身在乱世的觉悟。再过不久,他就得和周侯樊威擎远去周国,若是严修仍然心存侥幸,那么,无论是对严修还是对自己,都没有任何好处。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悦耳的低鸣,练钧如抬头一看,只见树丛间,几只寻常麻雀正在嬉戏玩闹,看上去很是无忧无虑。他不自禁地露出一丝笑容,一时竟想起了自己从伍形易手中救下的那四只雏鸟。为了安全起见,他始终将那四个小家伙养在钦尊殿之中,最后得孔懿劝阻之后,方才养在殿后的园子里。想来,还是这等禽鸟最为幸福,至少,它们还享有无穷自由。
然而,他的笑容瞬间就凝结在了脸上,几声利箭离弦的脆响,那几只适才还在忘情飞舞的小麻雀无不中箭落地,每一只的胸口都钉着一枝细细的竹箭。树丛后,手执一把寻常竹弓的总管老金突然现出了身影,嘴里犹自唠叨着:“这种无用的麻雀就只配做人的食物而已,只有那种能够背负贵人的异禽,才能在笼中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但说不定有朝一日也会有性命之忧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所谓逍遥无忧,不过是空谈而已”
练钧如仿佛是痴呆了一般看着老金拾起那一只只麻雀的尸体,脚步再也难以挪动,一股透心的寒意瞬间从头到脚,一时竟冻彻心肺,难以自持。
第三卷华王义子第一章双亲
转眼间,四国诸侯在中州已经呆了一个多月。这些难得一见的顶尖贵人使得中州朝臣忙得天昏地暗,光是各色宴会就层出不穷,最为麻烦的是,往往几位诸侯都将重要宴会放在了一天之内,害得不少人为了取舍而苦恼不已。
这一日,练钧如就拿着那一份轻飘飘的请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倘若光是哪一国诸侯派人送来的请柬,他尚可以推辞,然而,下头的签名赫然是四位诸侯龙飞凤舞的大字,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思考对策。更可虑的是,上头分明写着邀请练钧如的父母出席,若是以往,怕是他想都不想便会一口回绝,可如今他远行在即,而且绝不可能携带父母,那么,他便不得不考虑,怎样令双亲在中州得以安全度日,此时若是得罪四国诸侯就得不偿失了。
思来想去,他便觉心头愈加慌乱,所幸最后还是严修提醒了一句,他才揣起那请柬往倚幽宫行去。伍形易尽管限制了二老的自由,但是,这些天下来,所谓十天才许探视一次的禁令却是取消了,只要练钧如愿意,随时都可以出入倚幽宫,而且相伴二老的是一等一的锦衣玉食,就是随侍的仆婢也是那等最乖巧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