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罢相了”
“你太天真了”蔡京不禁自失地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岂可看表面圣上一开始差点让陈佑通判滁州,最后之所以勉强收回前命,又升了陈佑官职,不过是为了平息余波而已。你看看这几天朝堂上的情况,那些台谏可还有弹劾曾布么显然是心有忌惮或收到了警告,否则他们哪里会如此安静”
听到乃父的这番推论,蔡攸渐渐醒悟了过来。他本就是极聪明的人,先前只想到曾布去职对父亲的诸多好处,并未深究,如今一点点掰碎了分析,却觉得情况确实如此。良久,他方才低声问道:“父亲,那如今您准备怎么办”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现在看来,圣上对韩忠彦李清臣已经多有疑忌,李清臣又嫌范纯礼碍眼。你看着好了,范纯礼必定是第一个退出政事堂的人”蔡京冷笑一声,随手搁下了手中的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范纯礼去后也就轮到李清臣了。至于韩忠彦”
第二部经略第四卷利之所趋第二十四章辽主天祚
辽主天祜皇帝耶律延禧这一年正好二十六岁,他自幼丧父,虽然后来得祖父道宗耶律洪基爱宠,但是,父死母亡的惨景仍旧时时在他梦中呈现,因此即便为天下兵马大元帅,在道宗身体日差,自己权摄南北枢密院事的时候,他仍旧是时刻战战兢兢。只有等祖父驾崩的消息传到他耳中的这一刻,他才真正感到了一股轻松。
此刻,他正立在上京开皇殿中,凝望着面前一幅幅列祖列宗的遗容遗像,心底不由掠过一丝怅惘。若是父亲还在的话,兴许此刻继承皇位的就不再是他了。尽管事隔多年,他却仍旧能够想象到,耶律乙辛派人鸩杀父亲的往事。那样英武的父亲,就因为祖母的自缢而受到牵累,以至于让自己再也没了可以依靠的亲人。所以,他一登基便下诏大赦天下,为耶律乙辛所诬陷者,复其官爵,籍没者出之,流放者还之,一时间天下大快。
“耶律乙辛,你虽然已死,但是,哪怕九泉之下,朕也要让你看着你的子孙后人世代受苦”他突然形同赌咒发誓地撂下一句话,眉眼间露出一丝狠绝的意味。此时,他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皇上”
耶律延禧倏地转过身来,见是萧芷因,脸色方才缓和了下来。对于这个自幼陪伴自己长大的心腹表弟,他自然是十万分的信任。此刻,他瞥了萧芷因一眼,见其神色多有惶恐,便直呼其字道:“弘辛,事情办好了么”
萧芷因刚刚在门口听到了那几句内心独白,情不自禁地出口唤了一声,自知多有失仪之处,这时他连忙躬身禀报道:“群臣对皇上分赐张孝杰家属之举大感快意,都说皇上处置得当。”
“张孝杰党附耶律乙辛,贪赃枉法无数。光是处置他一人自然太便宜了”耶律延禧冷笑一声,目光又落在了开皇殿中新增的道宗遗像上,“祖父一生做了三件错事,第一件是听信谗言错杀了祖母,第二件是让耶律乙辛那厮钻空子鸩杀了父亲,至于这第三件,便是任用了耶律乙辛和张孝杰这两个奸佞”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几近咆哮。“虽然我那时被册为燕国王,一应待遇形同太子,但因为担心再出现犹如耶律乙辛那般的臣子,我不得不时时刻刻提防小心,生怕蹈了父亲的覆辙”
“皇上,虽然先皇已逝,但请您慎言”对耶律延禧突然之间的真情流露,萧芷因却有些不以为然。“如今大好河山已经由皇上掌握,一言九鼎无人敢不遵。圣上若要追究耶律乙辛的家属族人,也只是一句话的事。”
耶律延禧方才转怒为喜。含笑点了点头:“弘辛。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思。等时局稍定,朕便下旨追究耶律乙辛余党。对了,法颐大师已经到了么”
“已经来了。只等圣上一句话,便可以开始放戒了。”
“对了,萧乌纳地事查得怎么样了”对于这个曾经教导过自己的老师,耶律延禧并不是没有一丝好感,毕竟,当初耶律乙辛势大的时候,就只有萧乌纳等寥寥数人敢于挺身而出。可是,他仍旧记得自己当初为燕王时,萧乌纳屡屡直言忤逆自己的心意,所以登基后不久。他就设法将其调离了身边,岂料如今又冒出人来指斥其借内府犀角,他一时间自然犯了踌躇。
萧芷因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如实回答。“奉旨诘问的人已经回来了,萧乌纳说,先朝时,道宗陛下曾经许他在内库中取钱十万以作私费,但他却不取一文,决不会会做出借内府犀角的事情。他坚称此事乃奸人构陷。所以”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住了,在他看来,尽管此事未必属实,但朝堂被这些老一辈的人占据已经很久了,若不能趁机清退萧乌纳这样的老臣,自己这样地年轻人又要到何时才能掌握大权
“狂妄”
耶律延禧顿时勃然大怒,他最厌憎的便是那些口口声声抱着昔日功绩的老臣,因此萧乌纳这句话无疑是触动了他心底的隐痛。
“若是照他这么说,朕是应该像祖父那样,把国库里的钱都送给他不成”他来来回回走了几步,神情愈加气急败坏,“既然他这么说,那么,朕也不必像祖父那样礼遇他下诏,夺他太傅之职,降宁边州刺史”
这种直线式的黜落让萧芷因吓了一跳,但他随后便醒悟了过来,急忙躬身领旨。横竖他和萧乌纳之间没什么过往,不必为了这种执拗的老头求情。“臣明白了。圣上,既然法颐大师已经到了,不如就去放戒吧,莫要为了这些小事亵渎了佛法。”
“你说得对,为了这些琐事坏了佛法,岂不是朕的罪过”
炙烈的阳光之下,两个人离开了开皇殿,那拖在日头下的长长影子,却不管怎么看都有一股萧索的意味。
和宋朝崇尚道教不同,辽国对于佛教地崇尚已经到了无与伦比的地步。道宗年间,号称一岁饭僧三十六万,一日而祝发者三千人,足可见佛教之盛。此风一长,权贵之家无不笃信佛教,即便有知道情弊的人,迫于形势也不敢上书指斥,因而虚耗国库钱粮无数。耶律延禧自幼父母双亡,对于佛教地信仰秉承乃祖耶律洪基,有过之而无不及。
gu903();对于佛教而言,放戒乃是了不得的大事,依照所有规程下来足足要百日左右,中间有迎师礼、演礼、考偈、审戒、诵皇经、礼斗忏等诸多名堂,更不用说此次是在皇宫中放戒,规模更加宏大。所以,皇宫中不仅权贵仕女云集,就连应该在南北院中处理国事的一些官员,也纷纷来到了皇宫中听讲,全然不顾四月间波及了辽国大片土地的大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