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在这里看了十五年的门,还从没遇到这么愣的傻小子。哈哈哈」那个黑脸大汉笑得喘不过气来,一个劲儿地揉着肚子。
「请问各位笑些什么」彭无望奇怪地问。
「我,我笑,笑你傻。也不打听打听簪花楼什么地方,江南第一楼,就算是在这儿做活的厨子都是锦衣裘袄,你们两个乡下佬配认识谁我倒是见过不少想要大白天到这里浑水摸鱼的,但没想到竟碰上你们这两个傻子,想出这么个穷酸理由。啊哈哈,笑死我了。」黑脸大汉的一番说话,更引得簪花楼的一众伙计狂笑不已。
其中一个活计大笑着说:「喂,你们趁早滚得远远的,别在这丢人了,下次来簪花楼再想个好说辞。哈哈」彭无望大声道:「喂,兄台,说话可别这么过分,咱们兄弟的确是来寻访一位故人的后代。请你们通融一下。」这两句话他用狮子喉的心法一口气喷了出来,声音洪亮如钟,顿时把众人的笑声压了下去。那些掌门的伙计顿时收起轻视之心,开始仔仔细细打量两人。
就在此时,正在招呼一众贵宾的簪花楼老鸨张凤娘听到门前的吵闹,接着听到彭无望的吼声,心知不妥,连忙告罪一声,急步走出楼来。本来,一些门面上的事情,交给门前的几个伙计,多半都可以顺利办妥,不会劳动名震江都的妓院大鸨张凤娘的。但是,今天的情况十分特殊。
因为今日,簪花楼的第一名妓琴仙子苏婉将要开阁献艺。这位琴仙子自十三岁出道以来,以一手可令神仙动容的绝美琴曲名震中原,被当之无愧地誉为天下第一琴。凡是听闻她所作之曲的文人雅士,当朝显贵无不如醉如痴,神魂颠倒,不知人间何世。传闻有人无意中听她调琴试音,如中魔咒,三天三夜死守在簪花楼仙音阁,任人如何打骂,仍不肯寸离,直到三日后苏婉开阁赐曲,方欢喜放歌去,传为一时佳话。
可是这位琴仙子的架子却也不小。每年只在春秋两季,开阁献艺两次,其牠时间一概不言琴曲二字。即使这样,簪花楼的生意也因为这第一名妓的存在而蒸蒸日上,可谓日近千金。簪花楼的老鸨张凤姐虽然强悍也不敢稍稍违逆苏婉半点心意。因为只要苏婉一不高兴,动辄取消献艺,那些簪花楼势力非凡的各路贵宾豪客不会责怪于她,往往将一腔怒火泄在张凤姐身上,令她焦头烂额。
每年春秋之际,无数腰缠万贯的豪商巨贾都会早早来到江都预定下簪花楼最好的花阁,静静等待一年两度的献曲佳期。而在开阁献艺的当天,簪花楼花阁的位子更加炙手可热,如果稍加不慎,就会有人因抢夺花阁而大打出手。这更令老鸨张凤姐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生恐出了一点乱子。
现在离琴仙子苏婉献艺之时只剩下小半个时辰,所有贵宾都已经各就各位,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彭无望兄弟出现在门口,还和人大吵大闹,这叫张凤姐如何不急。
「吵什么吵什么吵什么」张凤姐刚一来到门口就大声说,「你们这几个混蛋,知道这是什么时候,还和人吵不想活了」听到这声喝骂,刚才耀武扬威的几个伙计立刻缩头不言,乖乖地退到了张凤姐的下手处小心站立。张凤姐舒了口气,看了看彭氏兄弟,道:「刚才吵吵嚷嚷要找人的就是你们吧」
彭氏兄弟互望了一眼,彭无望上前一拱手,道:「大婶妳好,就是我们要找人。」
本来老老实实站在张凤姐身后的一群人,刚刚收住笑,现在宛如房倒屋塌一般又笑做了一团。
「大婶」张凤姐本来没什么好气,一听到这句话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看你们土头土脑,料来算是老实人,想找什么人,就说给我听罢,这个簪花楼里所有人我都认识。」张凤姐不耐烦地说。
彭无望向她作了个揖,道:「我们要找的人名叫司徒念情,乃是河南道青州司徒氏之女。隋末遭人劫掠为妓,散失在江南一带,不知道簪花楼可有此人」
张凤姐想了想,道:「没有没有,我们这里没这个人。」
彭无望仍不死心,道:「她可能已经改了名字,不知道」
「那你有没有她的画像啊」张凤姐不耐烦地问。
「画像」彭无望犹豫着看了看彭无惧。
「有,有」彭无惧兴奋地连声说,接着在怀中摸索了良久,找出一张画像,交给彭无望。
彭无望立刻将画像对着张凤姐一展,道:「不知道大婶妳可曾见过此人」
出于好奇的原因,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张画像身上,连张凤姐也不例外。接着,全场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仿佛空气都凝结而下坠。接着,宛如滚雷霹雳一阵涌动,所有人都前仰后合地大笑了起来,不少人一屁股坐倒在地,前后左右地打起滚来。
彭无望莫名其妙,连忙问:「大婶,妳莫非已经认出来了」
张凤姐好不容易才缓过劲儿来,一听到他说话,立刻又笑了出来,好久才结结巴巴地说:「我不认得。我只是想不出来,能有这幅长相的人怎么会被人劫掠为妓。」
彭无望一愣,收回画像一看,大吃一惊,惊叫一声:「四弟你」
彭无惧凑上前,看了看,道:「没错,就是这张。这幅还是我照着司徒伯伯的画像描下来的呢。」
「四弟,你咱们要找的是他老人家的女儿。」
「对呀,三哥,你看,我没有画上胡子,而且,你看,我把她画成瓜子脸。这样就很像了,我看差不到哪里去。」
还有小半个时辰就是开阁献艺之时了,有着琴仙子美誉的簪花楼第一名妓仍然懒洋洋地卧在锦榻之上,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案前的一具古琴,纤指撩拨着琴弦,发出仙翁仙翁的清音。这为众人倾慕的绝代佳人发如卧云,眉如春山,杏眼桃腮,朱唇微翘,显出慵懒而华贵的雅致风范,一颗美人痣,轻挂嘴畔,惹人遐思。她的那双杏眼之中,流光溢彩,时如轻雾薄烟,时如月华流水,朦胧迷蒙,令人无法捕捉她真正的心意,也更无法知道她此刻正在想些什么。而这种若即若离的风致,却最是令天下青楼恩客如痴如狂,为她颠倒迷醉。
在她的对面,静静坐着一个衣衫如雪的瘦削青年人。这个人和琴仙子苏婉一样有着懒洋洋的神情,仿佛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无法令他有半分兴趣。他的一双眼睛大而明亮,仿佛夜空中的启明星,散发着一股英气。他的脸英俊到了几乎让人窒息的地步,瘦削的脸颊拥有着峰峦般的鲜明轮廓,笔直的鼻翼挺立如玉柱,薄而轮廓柔和的嘴唇透露出温柔多情的风致,而他嘴角的那一丝满不在乎的浅笑,更足以令天下女子的心房为之停止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