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诗快人快语,见公主的手没大碍了,便也说笑起来,“开了春陛下选婿,世子记得去应选。”
张垂恕的脸一下红到了耳朵,好在这一时月亮躲进了云朵里,夜色为他掩盖了几分害羞。
“倘或公主不弃,臣是一定会去的。”
这个时候开这样的玩笑,其实有些不妥当,乘月转开了眼睛,见林渊冲大踏步而来,面色几分凝重,这便站起身,上前迎了他几步。
公主同他在暗影里站了,小声问道:“前方如何?”
“前方乃是通途,两方并无埋伏,想来是等着援军一路去长兴岭,做着全歼大梁护国军的美梦。”
“眼下我们应该怎么办?”乘月踟蹰着,她到底是初出江湖的小牛犊,对于战事一窍不通,只有向林渊冲讨教。
林渊冲沉吟道:“末将以为,公主还是尽早回去为好。咱们来是为了示警,此时已尽到责任,余下的仗,还需护国军去打。”
乘月还是忧虑着,喃喃地说道:“可是东路军还被围困在长兴岭,若是就这么回去,我总觉得心里很难受。”
林渊冲何尝不知道公主的所思所想,闻言只劝慰道:“陛下与朝中大臣必有定夺,公主不必忧心。”
乘月叹了一息,不免又想到了元善,刚想开口,却见身后有人捉住了她的手臂,一言不发地拽起她就走,一直将她拉进了暗影里。
阿诗与林渊冲第一时间跟上,见是那位顾景星顾世子,脚步就迟疑了。
乘月这一下猝不及防,吓得心砰砰跳,见是顾景星,方才一颗心落定。
他此时唇边有血,面颊上也沾了血污,只捉着乘月的手,微微俯身,眸色深深地望住了乘月。
“张垂恕乃是钺戎的世子,以后也不会世居帝京,林渊冲是中路军的武将,未来也会常年在外戍守,二人皆非公主良配,还请公主深思。”
他的嗓音沙哑,语气快又急,同平日的深稳清冷判若两人,乘月的手被他捉在手里,动弹不得,难免着恼,一把甩开了他。
“顾景星,你现在是以什么身份立场在同我说话?眼下护国军数十万的将士尚在危难之中,你却还有心思操心我的婚事,说好的一心许国呢?”
乘月望住了他苍白羸弱的面庞,到底还是放缓了声音。
“你看那束月光,被云遮住时,它便没了,云挪开了,它又出现了。顾景星,你就像那一束月光,忽隐忽现的,很让人讨厌。”
顾景星的心像是被重重一击,无力地向后踉跄一步,终于理智回还了。
“是臣僭越了。”
乘月转开眼睛不再看他,声音沉了下来。
“我爹爹说,你是大梁最出色的青年将领,未来是要画凌烟上甘泉的名将,你没事,其实我很高兴。”
她顿了顿,再看向他时,眸光静沉,不带分毫情绪。
“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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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夜阑风静
白嬢嬢被顾长夙深深地信任着,所以有情人终成眷属,虽则如今两下里异居着,可同心同德,在两处守着、期盼着,便总有团聚的那一天。
爹爹深爱着信任着阿娘,所以愿意在她万念俱灰记忆全无时,为她遮掩放她回大理,做回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小郡主。
诚然她是紫禁城里的琼枝玉叶,不曾吃过人世间的苦,可问都不问一声儿,便将她的心意残忍地丢弃在一边儿,这样的人,她江乘月不稀罕。
乘月说完了这句话,只冷冷看了他一眼,顾景星站在原地,面色苍白,眼尾微红。
言尽于此,再说下去就没完没了了。到底是打小一路喜欢过来的人,伤成了这样,她于心不忍,只轻唤了一声盛玢,待他走过来时,低声嘱咐道:“一时咱们就要回转了,你叫他的亲随看顾好他。”
盛玢拱手称是,转身扶住了顾景星,乘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回身离去了。
公主牵着马儿的身影甫一隐在了夜色里,顾景星的身子便歪了歪,盛玢慌的一把撑住了他,将他扶在山石上坐下,又果断掏出一瓶滇南的秘药,往顾景星的口中送进了一颗。
“要我说,做人还是洒脱点好。”盛玢水袋递在顾景星的嘴边喂他喝下,不免叹气道,“路都是自己选的,再往回看不合适,公主既然走出来了,您也好好地向前看,似锦的前程等着您呢。”
这样的劝慰跟砒/霜似的,毒死人。
顾景星服下了那一丸救命仙丹,胸腔里的烦闷疼痛才缓解了一些。
“公主所说的滇南高手,是什么人?”他注意到了刚服下的秘药出自滇南,也记起一直护佑在公主身侧的二女一男,不免问道。
盛玢目色里就有几分怜悯。
“顾帅啊,有句老话说得好,谁问的多就是谁在意。公主可是一句话没问过您,可见早就全部放下了——您也别怪卑职说话直,您只想想,这两个月,公主身上出了多少事啊,被歹人劫持,胳膊吊在马车厢上,拖拽了整整一刻钟,脱臼不说,脸上、肩背脖子上,全是血呼呼的伤,公主可是一声没哭。这些事儿您都不知道也不关心,那公主身边儿这三个滇南高手怎么来的,即便我告诉您了,您又能如何?”
皇后娘娘回来的事,目前还没有昭告天下,盛玢自然是一个字儿也不敢多说,故而这滇南高手的来历他也不便透露,此时顾景星问了,他就越性儿往下说,说着说着,心里话也说出来了。
只是说到末了,他见顾景星的瞳色渐渐染上了赤红,惊觉自己是不是说的过火了,住了嘴,迟疑道:“是卑职失言了。”
北境的苍厉的风吹进了顾景星的眼里,他不动声色地低头,手在暗处拂上了眼睛,良久才抬起眼睫,道了一声没有。
“你说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