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正殿中,景安帝高高在上地端坐,禁军统领带着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也才到,宗室当中的两位老王爷以及刑司处的掌刑女官站在一侧已经等候多时。
大殿最中央的位置,跪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宫人,她的身旁则摆放着一个精美的团花瓷瓶。
熟悉的瓷瓶骤然闯入视野中,端敏长公主骇得手脚冰凉,知道费心隐瞒多年的真相被挖了开来,一张脸血色全失。
安国公看殿中的架势也知道大势已去,颓然垂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老态尽显。
甚至,已经不需要那宫人再说什么了。他们心中都明白,自己的罪定了,今日必不可能全须全尾地走出这座宫殿。
不过当听到宫人禀报明月郡主到了殿外,他们夫妻二人还是方寸大乱,连最后一丝平静都维持不住,眼中显出了无措与羞耻。
是的,羞耻。被人知道害人害到自己女儿身上的羞耻,即将被自己女儿仇视怨恨的羞耻。
“让盘奴进来吧,朕就知道拦不住她。”景安帝沉声开口,让人在自己的手边加了一个凳子。
自然而然的举动被底下几人收入眼底,心中明悟,即便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二人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陛下对明月郡主的宠爱还是不会减少一丝一毫的。
姜昭进了殿,神色如常地向景安帝行了礼,又唤了两位宗室王爷每人一句外叔祖。
然后,她从头到尾没看自己的父母一眼,坐在了景安帝的手边。
“舅舅,那个瓷瓶是做什么的?”才坐下,姜昭直接就看到了显眼的团花瓷瓶,开口不解地询问。
闻声,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两人的神色都无比的僵硬。尤其是端敏长公主,她想起那瓷瓶中曾经放了什么,手指开始不住地颤抖。
“端敏,人证物证具在,你还不快从实招来!”景安帝目光森冷,朝着端敏长公主怒喝了一声。
端敏长公主一下瘫在了殿中,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姜昭盯着那瓷瓶,死死咬住了牙根。
“陛下,公主她素来外强中干,还是让臣来交代吧。”安国公在此时苦笑一声,跪在殿中,一句一句地将当年的所有事情全部重复了一遍。
原来当年,景安帝被先皇立为太子后,端敏长公主自知年幼多次欺辱他,心中惶恐不安,唯恐他登基后报复。恰时,她的这种态度被辰王看在了眼中,辰王便蓄意拉近同端敏长公主这个妹妹的关系。
安国公那时才娶了端敏长公主,在辰王的蓄意拉拢下也暗中摇摆不定。不过,这种摇摆随着景安帝很快登基而消失不为人知。
景安帝没有翻旧账报复端敏长公主的意思,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准备断掉和辰王的隐秘联系。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崔家人竟然掌握了李太后害死景安生母帝温康太后的把柄,以此相威胁,李太后和端敏长公主都不得不为辰王和崔家的策划出力,安国公因为是驸马,也自然而然卷入其中。
“当年,我们借着讨太后欢心的理由带着瓷瓶进宫,里面藏着端敏从外面收集的剧毒。陛下登基时日尚短,挡的住崔太后和辰王,却忘了防备康宁宫。宫宴上带毒的汤匙就是康宁宫的人带进去的,准备毒死陛下。试膳的宫人万万不会碰陛下的汤匙,可……谁又想到,那浸了剧毒的汤匙被昭昭、舔、了一口……”
安国公慢慢诉说,语气艰涩复杂,他当年也在宫宴上。亲眼看到襁褓中的女儿中毒吐血,他的内心何尝没有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斗争?
只要他和公主第一时间将那毒的名称和来处说出来,太医就有七成的机会能解了那毒。
然而,那时,想着姜家全族,他没有动,端敏长公主同样没有开口。
崔太后和辰王被捉拿,李太后第一时间提出要抚养年幼的靖王,他们明白只要崔家人不开口,就无人知道宫宴上他们也动了手脚。
于是,他们再也没有开口,眼睁睁地看着崔氏一族获罪,看着小小的姜昭受尽折磨……
姜昭一言不发,静静地听着安国公说出的话,仿佛根本没听明白,原来那时她有七成的机会摆脱让她痛苦不堪的毒素。
两位宗室老王爷和林统领都不由自主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耷拉着脑袋沉默的样子,心中忽生不忍。
这样害她的父母不要也罢!
“昭昭,养在陛下膝下,我和公主也都想不到她可以活下来。如今,都长这么大了,也很快要嫁人了。”安国公也深深地看向自己的女儿,语气中歉疚、痛苦、难堪的情绪交杂,可唯独没有后悔。
他知道,即便重来一次,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一切无解,结果从几十年前李太后对温家人下杀手就决定了。
而为了姜家的未来,当时的他也定会尚公主。他的女儿姜昭,只能说,生错了地方也生错了时机。
“从你们下毒的那一刻起,盘奴就和你们没有关系了。”对安国公的感慨,景安帝嗤之以鼻,何止一件事,但凡十几年里面他们两人对盘奴好一些尽上父母的责任,他都不会感到这般讽刺。
闻言,安国公说不出反驳的话。
“我想知道,我中毒后你们有过庆幸吗?庆幸我为你们挡了一劫。”多方沉默的关口,姜昭突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安国公,慢吞吞问他。
安国公呼吸一窒,在她的目光下无地自容,“昭昭,父亲和母亲都对不起你。”
他避开了这个问题,同样就是给了姜昭答案。
姜昭反应平淡地哦了一声,又看向一直未开口的母亲,“母亲,你后悔吗?后悔那样对舅舅,后悔让我承受了罪孽。”
端敏长公主听到她的询问,脸色苍白,嗫嚅着嘴唇,许久也没说出一个字。
她现在当然后悔,可再回到当时她怎么会后悔?景安帝只不过是一个低等妃嫔的儿子,寄养在她的母妃膝下,她定然看不惯。姜昭若不受那一番苦楚,她和安国公府那么多人就要获罪。
看着她的反应,姜昭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低声道,“你们生了我,我还你们一命。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们的女儿。以后,好自为之吧。”
话罢,她转头看向景安帝,笑着开口,“舅舅,盘奴累了,想先去偏殿休息了,您也快些,不要浪费无谓的时间。”
景安帝嗯了一声,吩咐王大伴带她离开。但看着她挺直的背影,他摇了摇头,盘奴表面没有异常,实际上还是伤心了吧。
害了自己的女儿,他们甚至都不觉得后悔。
“两位王叔,朕先前已经见过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命他们依律对姜氏一族定罪。此次,朕唤你们前来,是另有事情要说。”姜昭离开后,景安帝恢复了冷脸,瞥了一眼安国公和端敏长公主,然后看着殿中的两位老王爷开口。
两位老王爷是景安帝的王叔,在宗室中德高望重,闻言,二人俱开口表态,“但请陛下吩咐,端敏犯下重罪,如何责罚都不为过。”
他们以为景安帝是要询问他们处置端敏长公主的方式,却不想非是如此。
“两位王叔,朕要让盘奴脱离安国公府,赐她国姓。王叔回去,将她记在宗室名谱之上吧。”景安帝淡淡说道,惊住了两位老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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