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眼中神采一分分褪去,最后变成一潭深且静的黑渊,沈春澜心头确实掠过了不安和愧疚。
“以后不要浪费钱了。”沈春澜端起师长的面貌,“我只会在教师节接受学生的礼物,贺卡就行,别的都不需要。”
他当先说了再见,继续往前走,耳朵却不由自主竖起,聆听身后的声音。他走出很远,身后都没有脚步声,饶星海没有跟上来,也没有离开。
内疚感灼烧着沈春澜。他回到宿舍,抓住大屁股鼠狠狠揉搓。天竺鼠不明所以然,从他手里挣脱,催促他拿出榛子供自己戏耍。
沈春澜烧开水时想起饶星海,洗脸时也想起饶星海。饶星海那样子有点儿可怜,就像是从未想过会被沈春澜这样毫不留情地拒绝。
我应该更委婉些我应该再温柔些
可沈春澜太怕做错了。
饶星海对他是有吸引力的,这和年龄无关。要真是仔细算起来,他并不比饶星海大多少,去年六月之前,自己也仍然是一个学生。
他当然会注意到,饶星海是班上最英俊的学生。但对他来说,饶星海的特殊却又远远不止于此沈春澜这辈子从没听过这样的表白:我憧憬你。
就连他自己也完全想象不出,自己会对什么人吐露“憧憬”二字。
太重,太矜贵,也太稀少。
他被一颗真心狠狠击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痕迹已经扎在身体里,印在心底,怎么都消不掉了。
正因为有这份柔软的感激在,他很难狠下心去对待饶星海,即便知道自己和他不可能有任何发展。
“憧憬”沈春澜喃喃默念着这个词。
他渴望自己成为特殊的人,而在饶星海这里,他完全能圆满自己的愿望。
沈春澜用毛巾捂着脸,把叹气和呻吟都堵住了。他像是陷在一场大雾之中,轻易走不出去。
天竺鼠啃完一颗樱桃,把果肉吐得满桌子都是,樱桃核倒是十分珍重地撕了半片纸巾擦好。沈春澜打开电脑备课,才排完两张t,天竺鼠就蹭到了手边。
它左爪勾着幻彩纸帽,右爪抓住樱桃梗,梗上连着一颗果核。
“干什么”
天竺鼠把果核放在纸帽上,又拿开。
就算沈春澜这种和它朝夕相对心意相通的人,也足足花了十分钟才明白,这小东西想把果核粘在纸帽上,但没有胶水。
沈寒在家里确实给它做过这样的纸帽子,头顶贴着两朵土了吧唧的小绢花,沈春澜还要硬着头皮夸“好看”。
他找出胶水给天竺鼠,片刻后回过头,发现天竺鼠无法挤出胶水,干脆咬破瓶底,黏糊糊的液体淌得一桌子都是。
沈春澜无心备课,忙于给它擦屁股。等把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弄干净,天竺鼠也顺利给纸帽粘好了果核。
太丑了。沈春澜指着它说:“你要戴这玩意儿,我今天就休了你。”
天竺鼠摇头,趴在桌上扭着屁股往前爬行,然后将帽子扣在头上。
沈春澜:“你给蛇做的”
天竺鼠猛点头。
但今天黑曼巴蛇已经拥有了一顶小帽子。沈春澜想了想,有些明白了:这是天竺鼠给黄金蟒做的。但大屁股鼠的智商显然不足以明白,是黄金蟒的头围太大,帽子太小,所以无法戴进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的什么,总之他抓起了幻彩小帽,拿着红墨水,把那颗果核涂上了色。
“红宝石,知道吧”沈春澜把成品还给天竺鼠。天竺鼠高兴极了,把小帽子套在头上,转头去拿榛子献给沈春澜。
沈春澜被它的蠢相逗得直笑。笑了一会儿,他心中一动,连忙抓起手机打开了be。
手机显示,大狗并不在线。
沈春澜给天竺鼠拍了一张照片发给大狗。手机镜头是特制的,能拍摄下光波长大于1000的物体,这已经超出了普通人类眼球可见光的范围。片刻后,解析完成,手机屏幕上出现了正高举榛子递给沈春澜的天竺鼠。
沈春澜想了想,戳着天竺鼠的屁股,又拍了一段小视频。
他很谨慎,拍摄的时候让天竺鼠呆在背景空白的地方,自己也一声不出。
和以往一样,信息发出去之后,大狗很快就上线了。
大狗:它又干什么了
他熟稔的语气让沈春澜微微一愣。自己曾给他看过天竺鼠吗这明明是自己给大狗发的第一张照片。
但他确实跟大狗说过很多天竺鼠的事情。
疑惑只掠过心头,没留痕迹。沈春澜回复:给我一个学生的精神体做帽子。
这回大狗隔了很久才回。
真丑啊。
沈春澜:我也这样想。
大狗:可怜的学生。
沈春澜:不过他的精神体倒是挺喜欢这玩意儿的。
大狗:真的太丑了,你老鼠是不是讨厌他
沈春澜摸了摸下巴。
沈春澜:你怎么知道是男学生
大狗:这么丑的帽子,不可能给女孩的精神体做。
沈春澜对天竺鼠说:“有人骂你。”
天竺鼠咕了一声,还在桌上手脚乱蹭地学蛇爬动。
大狗:为什么不回答我
大狗:很讨厌,对吧
沈春澜:不讨厌啊
大狗:那你喜不喜欢他
沈春澜:“”
他盯着这行字,一时半会儿没回过神。在思考怎么向大狗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他被这个问题对自己的意义绊住了。
大狗没有再输入,但他仍旧在线,像是在等待答案。
沈春澜没来由地想,这是在嫉妒吗或者不足以称为嫉妒,是大狗的一点点醋意。可他怎么会这么准确地问出这种难以回答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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