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聂采缓慢站了起来。
聂采走到沈春澜面前,低下头,注视着惊惧不安的小向导。
落地灯被聂采挡在身后,巨大的阴影覆盖在沈春澜身上,他动弹不得。他能察觉到聂采身上某种强烈的冲动,那是和欲望相关的部分。在他无法看清的地方,他的导师已经兴奋起来了。
“你愿意服从我吗,春澜”聂采靠得很近,有那么一瞬间,沈春澜以为他在亲吻自己的头发,或者眼睛,“永远听我的话,和我在一起,和我一起做任何事情”
沈春澜喉结耸动,一言不发。
“做所有事情,做你想做的,和我想做的所有事情。”聂采的声音里终于挟带了危险的成分,它们让沈春澜战栗,“回答我,服从我。”
哨兵的信息素统辖了整个房间,沈春澜无法移动,他的天竺鼠甚至不能窜出来。在黑暗处,属于聂采的那头巨兽正在缓慢踱步,沈春澜有一种它正盯着自己喉结的恐怖感受。
他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苍白脆弱的脖子。
然后嚅嗫着回答:“不。”
聂采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死死盯着沈春澜。沈春澜的拒绝没有令他的亢奋冷却,他愈加激动了,捏着沈春澜的下巴,强迫沈春澜抬起头。
肢体接触令人不适,沈春澜终于大喊出来:“我不我拒绝”
聂采放开了他,但沈春澜的下巴隐隐作痛。
坐回自己位置上的聂采沉默片刻,笑了出来。
“很好。”他声音回复了以往的温柔,“沈春澜,你太棒了,你和我所以为的完全不一样。”
他的口吻如此肯定:“你确实是特别的。”
沈春澜惊疑不定:“聂老师”
“刚刚是一个测试。”聂采回答,“我想看看你是否能抵抗强大的压力,这很不容易,春澜。但你做得很好,我很高兴,我们的训导是有用的,你成长了。”
沈春澜的困惑暂时消失了。他在当时真的认为那只是一次普通的训导,一次有些古怪的测试,而他的辅导员没有任何恶意。
但在接下来的几次训导里,聂采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他不再牵着沈春澜的手,也不再对沈春澜透露和自己有关的只言片语。他把自己紧紧关闭了起来,这让沈春澜终于感到痛苦。
“聂老师,你为什么不说自己的事情了”沈春澜忍不住问。
“自己的事情”聂采反问,“比如说”
“你上次没说完的那些事你见过狼人协会的会长。”沈春澜说。
“单方面敞开自己没有意义。”聂采轻笑,“沈春澜,你是在挖掘我的秘密,但是你不肯跟我分享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沈春澜急得站了起来:“我肯的”
事实上,他已经分享了不止一部分,他们甚至谈到了沈春澜的精神体是如何形成的。那只小小的、温暖的天竺鼠前一刻在他稚嫩手掌中安详死去,下一刻便作为他的精神体重生了。
“我的秘密,只会对我最亲密的人敞开。”聂采回答,“你是吗”
沈春澜愣愣地站着:“我我不知道。”
“如果我要你现在跪下,你愿意吗”聂采看着他,“如果你愿意,至少证明你对我忠诚。”
沈春澜并不愿意。但如有实质的强大气息按压着他的肩膀,他根本无法抵抗,天竺鼠早就消失了,他咚地跪下,在聂采的面前。
“沈春澜,握我的手。”聂采探出手,“听话。”
这是他第一次命令沈春澜主动触碰自己。
沈春澜握住了。他感觉自己成为一个虚弱的物体,一个被聂采控制的东西,而不是沈春澜本身。不是人。
反胃的感觉正一点点涌出来。
“你会永远听我的话吗”
“我不会。”沈春澜回答。
“为什么不信任我”聂采盯着他的眼睛,“你怕我害你”
沈春澜不由自主地摇头,这是他的条件反射。
“那你信我吗”聂采又问。
沈春澜点了点头。
“愿意听我指导”
他再次点头。
聂采笑了,他凑近沈春澜,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沈春澜毛骨悚然,他能听到聂采兴奋急促的呼吸。
“你相信我,听我的话,你会得到解放的。服从我,跟随我”
让沈春澜得以挣脱的是恐惧。
他终于站起,声嘶力竭:“我不”
聂采脸上的神情剧变,灯光中竟露出几分狰狞,他紧紧抓住了沈春澜的手,把他拖到自己面前,胸膛相贴。
那是他和聂采之间的最后一次训导。
在聂采吼出“你必须恨你哥哥”的时候,沈春澜挥拳打了他。
房间中的气息顿时随之一变。愤怒让他清醒,他的天竺鼠又回到了肩上。在聂采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沈春澜跳到他的沙发上,身体的重量直接掀翻了沙发,他就着沙发倒下的势头又给了聂采一拳。
“我不会恨我哥哥”
他下巴狠狠一痛,聂采的拳头比他更有力。
最后一次训导,以两人的殴打作结。一次可笑的殴打,哨兵和向导都没有使用它们的精神体,只是挥拳互揍。
聂采毫不留情,沈春澜脸颊都肿了,鼻血一直流。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聂采。
之后便是大二的暑假。他休息好之后去贵州支教,在剑江河边上,鲁莽又天真地给饶星海规划人生,在哨兵的手里塞满了糖。
往事的许多碎片,渐渐有了凑在一起的趋势。
聂采试图控制沈春澜,试图让沈春澜服从自己他是在为远星社招揽成员么但沈春澜又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兴趣走偏了一些,掺夹着恶劣的情欲和占有欲。
回忆往事总是令他痛苦。被聂采钳制的感觉,在聂采离开之后不断在沈春澜噩梦里复苏,他那时候才清楚地感受到,聂采其实并没有承认他的价值。他在聂采眼里,不过是一个易于控制和把玩的小东西。
沈春澜瘫坐在办公椅上,心脏一阵一阵猛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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