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心下一沉。

真是这样。

取得诊断报告又道谢了医生,谢深与同事做了少许整理,又要去见病人白星河了。

医院走廊的路上,同事就作案动机猜测了半天:你说他半夜偷婴儿干什么?也没伤人,就是抱婴儿出来在空地上散步。怪吓人的。

谢深:这得问他。

恐怕没人能揣测精神病人的动机。

他们走进病房时,白星河仍没有醒。

医生说:他刚才大闹了一场,累坏了。一个说什么也不肯吃药,还想逃走,另一个什么都不知道,被吓到了。

病得不轻啊?

谢深心情复杂。

白星河还在睡。不知道是梦魇了什么,他担惊受怕似的蜷缩成一团,像在凝固在母体里的婴儿。

谢深被熟睡的病人吸引了注意,冒出来的想法也不合时宜。

那天晚上他不是这样的,不犯病的时候明明很乖。

第73章刑警x精神病人4

刑警x精神病人4

不发疯的时候,他安静得像一只洋葱。

也许是打针吃药很伤神,白星河总是莫名其妙掉眼泪,先是揪着谢深衣袖哭哭啼啼不肯撒手,非要谢深把他带走,把几个警察都惊呆了,后来是在被窝里呜呜咽咽,好像伤悲春秋的青春期少年。

他吃了一些药,神智忽梦忽醒,也慢慢发现了端倪原来这是卷毛男在哭啊。

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约莫是卷毛男听见了他的心声,白星河的眼泪就止不住了。

身体里长了另一个人,感觉很古怪。

谢深来探望他时,他靠在床头噼里啪啦哭得轰轰烈烈,咕哝了好些心路历程。

说实话,白星河的外表很能迷惑旁人,哭起来是我见犹怜,虽然这不是他的本意,准确来说是另一人的泪水,但他日日眉间愁、眸中泪,无端把心如磐石见多识广的护工和医师都惹多了几分同情。

至于心里有鬼的谢深,更是坐立不安。

哭什么啊。

病成这样了吗以后怎么办。

你怎么哭了?谢深当他受了委屈,转念又想,一个精神病人能在医院受什么委屈?无非打针吃药才哭唧唧。这能怎么办,谢深也帮不了他。

白星河眉尖一颦,烦恼道:我也不知道啊,是他老是哭。

他指的是另一个妄想出来的自己。

白星河的症状被医生翻来覆去掀了个底朝天,编入那些浩如烟海的病例里。谢深来之前已经与医生通过气了,一听他说他,就明白是那位头发卷、高个子,喝了我一碗粥的人。

谢深对精神病不甚了解,给不出什么意见。

医生适时插入话题:你俩现在能对话么?让他别哭了。

他好像能听我说话,但我听不见他的。白星河啜泣了几声,表情却是与这串悲伤不符的厌烦。他擦了把眼泪,突然厉声说:别吵了,有什么好哭的!

神奇的是,他的眼泪就此戛然而止。

谢深:

白星河:咦。

原来恐吓卷毛男是有用的?

嚯,那就好办了。

白星河一直为此事烦恼,万一摆脱不了这个卷毛男,他就得长长久久在医院被关着了。他放下心口大石,破涕为笑,连带着对炮友也春风满面了: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谢深。

哦,您这次来,还是因为案子吗?

不是。

那个案子早就了结了,以新闻频道里警方迅速破案,嫌疑人白某因罹患精神病,夜半窃婴现已入院治疗的完满句号作为结语。

他来探望入院月余的白星河,本质上是有别的想法,不方便说,所以只是轻描淡写回答:令尊令堂不在A市,我有必要过来看看你。

麻烦您了,警官,白星河不疑有他,医生说我的病情已经稳定很多了,过段时间说不定可以放出去,按时吃药复查就不会危害社会。

白星河对自己的精神病患身份已经十分适应,对于治疗,他积极配合,吃药按钟按点,对医护人员更是诚恳感谢只为了快点出院。

再被关一个月,说不定他真要疯啦。

他满腹委屈,甚至为此在警官面前提出过激要求:你能不能帮我早点搬出去?

低下头时,他白皙的脸上待宰羔羊似的可怜兮兮,与那天晚上如出一辙。

谢深心软了,又硬了,与他低语道:星河这不行。

怎么突然去姓喊名了呢?白星河失望之余,也对警官突然而来的熟稔感到一丝莫名。

好好吃药,我下次再来看你好吗?

离开之前,谢深目光沉沉。

于白星河而言,谢深来或不来,他是没有半点期待的。

随便你。他打了个哈欠,脸藏进了医院的大号白枕头里。

谢深缓缓离开病房。关上门,医生看了一眼病房:看来他与你很熟悉?甚至想求助你。

算是熟悉吧。

毕竟出了那种意外。

他没想到这么快会与白星河重逢,还是在调查录像中相遇的。他本以为白星河对他印象大概变得糟糕透顶,毕竟手铐这种东西如果不是用在床上的话,实在不怎么美好。

没想到白星河不仅不反感他,还不计前嫌与他说了一箩筐废话。

谢深若有所思:如果我多过来陪白星河,对他的病情有帮助吗?

医生颔首:当然了,家属最好能给病人一些必要的帮助。

谢深被医生的称呼弄得一愣,但也没多解释。

那就好,我有时间就过来看他。

走廊很长,四处是浓郁的消毒水气味、飘散在空气里病人的躁狂嚎叫。

越过这条走廊,通往的是另一个普通人的世界,只与精神病人无关。

谢深前脚刚踏出医院大门,迎头就遇见了捧着花束进门的同事。

已婚同事手中一大捧热烈红玫瑰,疑似九十九朵,低头羞涩,宛如少男怀春;警局著名不苟言笑的寡言男子谢深心情轻松,目中无人眼含笑意。

两人四目相对,默契地敛容假装无事发生。

谢队,好巧。你到医院检查身体么?同事微笑。

谢深嗯了一声:你来探望病人?

是啊。

那不耽误你了。

两人在门口一拍两散。理论上,这事儿不会有人注意,毕竟警察探望一个案件中身世可怜的精神病人也没什么奇怪的。但也不知道谢父在哪儿听风就雨,隔天谢深下班去他爸住处浇花,忽然就被查起了行程。

那个精神病人,你去看他做什么?

慢悠悠的语气,以午饭吃了吗做开头,八卦之心昭然若揭。

谢深太了解他爹了,只要像往常被打听时以高超演技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即可,顶多被旁敲侧击隔壁的老陈孙女好久没见过了,听说是结婚了之类。

因为他病了呗,外地人,在这儿没个亲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