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豫了会儿王熠飞还是抬起帽子,让他们小心地摸了一下。
几人等了一个来小时,陶思悦跟江照林也到了。两人在门口粗粗露了个面,见还没出结果,担心附近记者会围堵过来,又匆匆离开。走前朝他们点了下头算做招呼。
王熠飞低头整理了下花瓣,又跟周拓行他们两个打了会儿游戏,后方等待的记者忽然开始涌动,纷纷朝楼梯口聚去。紧跟着众人齐齐发问,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全凭谁的嗓门大。
王熠飞闲不住,跑到人群后排,踮起脚朝里面张望。只见黄哥被记者们围在中间,抬手婉拒了后者递过来的话筒,示意他们稍微站远一点,不要影响到分局的正常办公。
记者急着询问:“请问警方是否已经掌握了沈闻正刑事案的罪证?”
黄哥说:“没有。”
记者们愣住了,你们这群人逮捕的时候那阵仗可不像是无事发生的样子啊。
另外一名记者高举右手,将话筒从半空斜对着黄哥:“那请问警方什么时候释放沈闻正?”
黄哥高冷地道:“不放。”
一众记者都懵了。
黄哥肃着张脸,一本正经地道:“沈闻正涉嫌一起非常恶劣的刑事案件……请耐心等待警情通报。”
因为站得远,声音又嘈杂,王熠飞听得不大清楚,等黄哥结束采访,一脸错愕地跑回来。
周拓行问:“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能刑吗?”
“好像是杀人了!”王熠飞满目震惊地道,“沈闻正这人可太刑啊!”
周拓行跟陈蔚然都站了起来,上前找记者询问刚下的状况。
·
侦查流程结束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暂时没有吃饭的时间。
何川舟从讯问室出来,转道去找了朱妈妈,详细地跟她解释了整个案件的经过。
朱淑君对金钱最原始也最强烈的渴望,其实大多来源于母亲在农村受到的歧视。
她经常跟孙益姚说岩木村的事。
说哪家哪户,因为长辈罹患老年痴呆,家里的孩子厌恶她的邋遢,将她赶进一个不足五平米的地下室,每天端着饭菜像喂猪一样地给她送饭。
又说岩木村的竹笋很好吃,她爸爸还活着的时候,是个翻竹笋的高手。
说她妈妈是个不算漂亮的人,却生出了她,从小对她特别疼爱。爸爸也不像村里的其他人,因为妈妈不能再生育而选择出轨。
然而村里的许多人不以为然,会三两聚在一起说他们家的闲话。爸爸去世之后,他们的生活变得捉襟见肘。
妈妈有次因为吃别人送的过期食品被送进了医院,急诊看病的药费用了家里将近两个月的花销。妈妈为了那几百块钱,疼得满头虚汗,也要从医院里爬出来。
村里的人严格遵循世俗的规则生活,将亲情跟利益紧密连结,划分得一清二楚,标上明确的价码。偶尔也会显露出一些温情,对她们提供帮忙,可是大多数时候带给她的都是不好的回忆。
朱淑君说的这些话,部分是赞美,部分是批判,无论是哪一种,其实都有刺痛到孙益姚的心。
孙益姚从没有过关心她的父亲,不会去给她挖竹笋。父母只喜欢男孩儿,她生活在一个更贫困、更畸形的家庭里。
她习惯了靠色情行业来养活自己,高额的收入还能让她产生特别的成就感,将她从绝望的自卑中拯救出来。
然而就是这样的生活,却被朱淑君贬低、唾弃。
她对朱淑君这种毫无防备的坦诚是怨恨的,对方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她的内心。
同样是社会的底层,朱淑君还有对生活的向往,而她满地零碎,什么都没有。这衬托得原本就很可怜的她,变得更可怜了。
可是凭什么,就是这么一个蒙昧愚蠢的人,还是比她要幸运?甚至在有机会嫁给有钱人的情况下,清高地拒绝了对方的求婚。
朱淑君在同她聊起这件事的时候,孙益姚什么都没说,体验到的是滔天的愤怒跟冰凉。
后来沈闻正杀了人,以赔偿她的经济损失为条件,让她帮忙抛尸。
金钱的诱惑以及长久堆积的仇怨,她选择了同意。
孙益姚承认自己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她了解也直面过这个社会的险恶,沈闻正对她而言同样不是什么好人。
她知道沈闻正连尸体都不碰,勒令她抛尸的目的,所以最终留了后手,在关键时刻摆了对方一道。
许多事,许多结,归根究底,都是因为钱。
朱妈妈大概是流干了眼泪,坐在椅子上听她讲述时,反应异常平静。
等何川舟说完,添不了一个多余的字,才点点头,自言自语地道:“我要那么多钱干什么?我不需要很多钱啊,我过得挺好的……”
gu903();她握住何川舟垂放下来的手,小心翼翼地贴到自己的脸上,假装这是最后一次亲近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