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漓以茶代酒喝了一杯,忽然一把拉起坐在椅子上晕晕乎乎的谢卓言:
他明天还有戏,不劳烦您了,我亲自送他。
谢卓言架不住劝,喝了两杯,已经脚底发飘,迷迷糊糊地被贺漓拖着出了饭店,顺手把还没发出去的短信删了。
出门的时候,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冰凉的雨丝打在脸上,谢卓言的酒劲稍微醒了一点,就挣开了贺漓的手。
两人走到了停车场,远远就看见了贺漓的车。贺公子的座驾也很符合他的高逼格,某款全球限量款超跑,张牙舞爪一看就价值不菲,大部分人即使买不起,也很愿意在高谈阔论豪车时,说出这款车来装个逼。
但是谢卓言今天非常不给它面子,刚拉开车门,一条长腿还没伸进去,忽然胃里一阵翻涌,转头就蹲在绿化带边吐了个翻江倒海。
等他吐完,稍微好过一点,贺漓撑着他的胳膊,把他扶上了副驾驶座。
贺漓跨过他抓起安全带帮他系上,一低头,发现他衬衫和裤子上都是洒出来的酒渍。
贺漓把袖口挽起,吹了声口哨:哟,裤子湿了。
谢卓言脑袋发晕没力气反驳,只能眯着眼睛瞪他。贺漓笑了两声,从后排抓过一条毛巾,帮他擦了两下。
酒后的神经特别敏感,谢卓言顿时一颤,夹紧了腿,一把抓住那条毛巾,我自己来。
贺漓把毛巾丢给他,将车倒出停车位,开上马路后重重踩下一脚油门,不大快意地说:
你可真行啊,不能喝酒你还喝那么多,完了还得我照顾你。我今天要是不带你走你怎么办?嗯?就跟那姓褚的去了?
谢卓言抓着毛巾擦擦身上的酒渍,声音有点沙哑:我跟谁走关你贺大公子什么事,你以为你撒泡尿圈块地就是你的了?
谢卓言身上散出的甜腻酒味,闷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犹为浓烈,贺漓闻着这味道,脑子也有点发昏。
市区的繁华地带人来人往,容易被认出来,于是贺漓没有开窗,只打开了换气扇。
谢卓言懒洋洋地靠在座椅背上,好像没什么力气,贺漓从后视镜瞥了他一眼:你去哪儿?回酒店,还是去我那儿?
谢卓言歇了一会儿,稍微好受了点,抬手用手背擦了一下前额。酒店。
车内密闭的环境让谢卓言感觉胸闷,他单手解开上面几个衬衫扣子,拉开了领口,贺漓只朝他那边看了一眼,呼吸骤停,目光好像被黏住了一样。
看什么呢,红灯了。谢卓言扭头催促,贺漓这才下刹车。
等红绿灯的间隙,贺漓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盯着挡风玻璃,不知道是在对谁说:
谢卓言,作为前辈,我友情提醒你一下啊,离那些人稍微远点儿,哪怕是演艺界的老前辈,有些人也是什么好鸟。
特指姓褚的。他又补充道。
贺漓说这话的时候没看他。谢卓言刚开始还以为他在打电话,愣了两秒发现是在对自己说。知道。
其实根本用不着贺漓教他,谢卓言长得秀气,还没正式踏进娱乐圈之前,整天穿着汗衫脸上涂泥巴演打鬼子都有副导往他兜里塞房卡,但他对陌生人警惕性很高,除非心甘情愿,否则谁都别想从他身上捞着什么便宜。
知道?贺漓不知道在生什么气,知道你还随便上我车?
谢卓言有点醉了,跟着他无理取闹,把双手抱在胸前,眼神慵懒地挑衅道:上都上了,你想怎么样?
雨逐渐大了起来,车窗外是万家灯火,透过玻璃上涌动的粼粼水光模糊成一片金黄,背着光影,少年侧脸的轮廓异常清晰,因为刚喝了酒,唇色鲜红。
尝起来肯定又柔软又湿润。
贺漓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方向盘,打开了雨刮器,别开脸去,强压下心里乱蹿的念头:
不怎么样。想和我怎么样的人太多了,你先领个号吧。
谢卓言假笑了一声。
贺漓看他醉醺醺的样子,有点同情:喂,你还是担心着点陶清吧。
谢卓言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无谓道,她还要我小心你呢。
啧。贺漓咋舌,小傻逼,你被绿了你知不知道。
谢卓言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这种称呼从他口中说出来,怎么就蒙上了不大一样的意味。
贺漓从口袋里摸出张纸条,丢给副驾驶座上的谢卓言:喏,她刚才往我手里塞纸条,八成是看我长得比较帅,想踹了你。
谢卓言睁开眼睛,抖抖擞擞地把纸条打开,一展开就是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水味,呛得他咳了一声。他还是瞄了一眼,纸条上是一串手写数字。
随后谢卓言把手里的纸条往挡风玻璃前台上一扔,切。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贺漓把车窗打开通风,手摩挲着方向盘。他也注意到,狗仔很久没有报道谢卓言和陶清了,于是揣测着问:怎么,吵架了?
谢卓言迟疑了一下,还是无谓地哼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贺漓没说话,打了一下方向盘,把车转进路口,开到了酒店楼下,那我现在有机会了?
谢卓言木然道:滚吧你。
哟,火气这么大?贺漓却莫名的心情舒畅,言语间又飘了起来,小可怜,你还能走么,要不要我抱你上去?
不用,能走,谢谢。谢卓言摸出墨镜和口罩,娴熟地戴上。
车在酒店大门口稳稳地停下,保安撑着把黑伞迎过来,帮忙拉开了副驾的车门,谢卓言迅速跨出去,整理了一下衣服,毫不留恋地三两步上了台阶,消失在旋转门后。
贺漓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勾了一下嘴角,伸手把那张纸条拿了过来,看了一眼,重新收好。
走进酒店大门之前,谢卓言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贺漓的车还停在原地。他只看了一眼就转回来,伸手整理了一下拉扯得乱糟糟的领口。
作者有话要说:
第12章
回到酒店房间,谢卓言给自己倒了杯冰水,从背包里摸出药瓶,数了几粒倒在手里,捧着玻璃杯坐到沙发上。慢慢地喝完了大半杯水,被酒精麻痹的大脑逐渐清明起来。
他撑开双臂,放松地往沙发上一靠,一偏头,发现从这个方向透过落地窗往楼下望去,正好能看见酒店门前的小花园,道路一侧路灯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漆的,贺漓的车还开着大灯停在那儿。
谢卓言定定地看了几秒,随后搭起二郎腿,身子前倾坐起来。他把玻璃杯搁到茶几上,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的时候,手机正好响了一下。
谢卓言解锁屏幕,看见了贺漓发来的信息。
别喝冰水。
谢卓言垂着眼看屏幕上的字,哑然失笑,把面前的玻璃杯推开了。
他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往下看,那辆黑色的跑车缓缓启动,很快开走了。
谢卓言抿了抿嘴,无声叹了口气,瘫坐回到沙发上,伸手揉了揉眉心,缓解眩晕感。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和贺漓的关系很难再恢复到从前,但也没有外人看来那么糟。
贺漓出国之后的整整三年间,两人完全断了联系。这次再见,谢卓言总感觉氛围怪怪的。
只要贺漓想,他绝对能避开自己,现在谢卓言能进这个剧组,至少是贺漓默认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