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之前潘二提供的家人供词,康举人本人和二房夫人都曾经在事发之前提过一句。
那就是,他们都曾经在半夜听到梅花瓶那个屋子有什么人在走动的动静,但起床亮灯之后声音就消失了。
这个所谓半夜有人曾走动的动静,听来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康举人作为一个文人,平常也经常在看书乏了之后就会选择梅花瓶的那间屋子里过夜。
或许在那时,凶手便已经盯上他,又画下了那副观察他的小像图,只不过按照这个花瓶原本摆放的位置来说,平常凶手躲藏的地方其实就在这间屋子里。
那凶手自己的视角,又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呢?
——关于这个问题,一直以来官府也没有一个具体定论。
当时检查了屋里屋外好像也没有能藏得下一个大活人的家具摆设。
可等段鸮里外走了两圈,却发现了一个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的地方。
那是个在这间屋子内正对着案几的一个窄窄的烟道。
所谓烟道是为了防止家中走水时通烟才挖的,一般外头就通着外墙下砌的砖石,中间是空心的,外面唯独留下一丝缝隙的,但这一道细细的缝隙怎么看也不像是藏着人。
但等段鸮走了两圈,又从潘二手上借了把公尺丈量下其中的距离,俯身走到外间看了眼这缝隙里面的他却注意到了这缝隙内里竟然一个大约半人高的滴壶式通风口。
此刻看,通风口已是空的了。
但要是代入下视角,再从这个窄小的缝隙向外看去,却刚刚好就对着那面墙前面摆着的那只梅花瓶。
“这个缝隙,很有可能就是凶手第二次闯进别人家里作案时躲藏的地方。”
心中已有了定论,擦了擦自己的手,方才在这外墙周围看了许久的段鸮突然开了口。
“什么,就这地方?这么小一个成年人怎么爬进去的啊,爬进去了也爬不出来啊,而且人躲在里面不吃不喝几天怎么熬得下去?”
跟他一道蹲在这看上去根本不像能藏进去一个人的通风口的潘二一脸震惊。
“从外墙的通风口爬进来就行了,躺下来之后像这样,躺下然后蜷起双腿,抱着自己的膝盖就可以在这个地方刚好躺着不动,呆上很久。”
“……”
“平常除非走水,仆从们不会特意来拆开烟道,所以这个人只要自己想呆在这儿,无论多久都根本没有人会发现。”
“此外,这个缝隙正对着屋里的梅花瓶,所以凶手就用这个方式一直盯着康举人家,到夜晚再爬出来走动。”
“以前顺天也出过类似的案子,有一些心理不正常的人,会故意躲进一些便所从粪池的另一端爬进去进行偷窥,因此还出过在便所底下偷窥导致沼气致人死亡的事件,平常喜欢偷窥的人并不少见,他们有各种各样的办法能进入别人的家,只要能达到自己偷看的目的。”
段鸮一边收拾一旁摊开的公尺一边说着这种奇闻异事的时候,可这些怪人,倒把潘二给恶心了个不轻。
“呕,可这也,这也太龌龊了吧……这帮子心理变态……”
也是这边刚有了新进展,等将视角转换另外一边,即丢失了幼子的陈明堂夫妇家中。
这一次选择一个人过去查看现场的富察尔济也有些新发现。
因为到目前为止,唯一没有解开的谜题就只有第三幅小像了,所以陈明堂的家或许就是解开这一切的答案。
等富察尔济和另外两名小衙役一起到了陈家。
在里外搜查之后,他们照例是没有发现任何凶手曾经闯入跟踪陈家人的痕迹。
但是等富察尔济一个人走到陈家的院落外,他却注意到了这家人的房子有一个不同于往常平阳县的内部构造。
这是一处敞亮的天井宅。
上方是个四方的灰空间,底下则是一块块砌的很严实,据说修院时就在泥水板。
所谓灰空间,就是房屋向内出檐深远,使一部分地面处于半露天的阴影中,这时上方那个方形的天顶,就成了一个放大版的通风采光口。
这个天井投影落下的位置,就在陈家大门前的那个院落中,若说有什么古怪的地方,倒也没有。
只是这一幕,不知为何,让这之后回了衙门的富察尔济也一直在想这件事。
他总觉得,那个天井宅的位置有些微妙,或者说眼熟,但是一会儿半会儿却也不能立刻联系到和此案到底有何关系上。
事后,和段鸮,还有潘二回合再度谈起案情时,他们三人也将第一个缝隙的位置和这个灰天井的位置大概地记下来。
此后两天,案子依旧在紧密调查搜集线索当中。
富察尔济和段鸮各自从自己的角度在合力查着此案,官府那边也是投入了大量的人力只为能确保两个人质的生命安全。
“平生富贵险登案,风流王孙风流骨——”
十六日。
平阳县大街上,人潮涌动间,酒楼底下的茶博士抡着蒲扇与人说着这诗酒茶的门道故事。
不远处一个窄街对面,今日出来执勤的潘二正作一身短打蹲在这陈明堂家门口的不远处。
褪去一身官兵服的他今日像个地痞之流,手上和嘴里还叼一根稻草芯,在他的东西两侧,另有四五个乔装打扮后的衙役也在低头假作观察着四周。
他们有的手上拿着糖葫芦的草垛,有的做街头手艺人打扮,但一个个目光入炬,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像是练家子。
这都是他们平阳县衙门的一众。
算一算,在这被害人一家的门口蹲点也快第二天了。
那一日,他们在印厂抄检出第三个小像,又上报给上面后。
事后,就如这潘二捕快所料,一得知此案竟再次发生变故,平阳县的县令刘大人当众又冲他发了场大火。